梦溪笔谈_杂志二部份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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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阅典籍:《梦溪笔谈》——「梦溪笔谈·杂志二」原文
宣州宁国县多有枳首蛇,长一尺多,有黑鳞和白花纹,两首的花纹颜色一样,但有一首的鳞是倒着的。人家庭院门槛之间,动辄有几十条同在一穴中,就跟蚯蚓差不多。
信州铅山县有处泉水叫苦泉,水流成为山间溪水,舀取其水煎熬就能熬成胆矾,再熬胆矾就能熬成铜。熬胆矾的铁锅,日子久了也会变成铜。水能够变成铜,物质的变化,确也无法推测。按《黄帝素问》一书记载天有五行、地有五行,土之气“在天为湿”,土能生金石,湿气也能生金石,这水变铜的事例就是一种明验。另外在石穴中,水滴下来都能形成钟乳石、姜石;春分和秋分时节,从井泉中汲出的水能结成石花;含盐量很高的卤水地下,则能生成阴精石:这些都是由湿气所化成的。如木之气在天为风,木能生火,风也能生火,大概五行的本性就是这个样子。
古代的节犹如今天的虎符,但在使用时有圭节、璋节、龙节、虎节的分别,都装在木匣里携带,《周礼》所说的“英荡”就是这种匣。汉人所持的节,其实是古代的旄。我在汉东地方得到一件玉琥,玉很漂亮而微微发红,艳艳的就像美人醉后的肌肤,温润明洁,有人说这就是玫瑰玉。古人有以玉琥为礼物的,《周礼·春官》篇所说的“以白琥礼西方”就是礼物;有以玉琥为财物的,《左传》提到以两件玉琥赐人就是财物;有以玉琥为吉祥的符节的,《周礼》记载的“山国用虎节”就是这种用途。
在江湖上行船,就怕大风。冬季的风是渐渐刮起来的,要行船可以早作防备;盛夏的风则转瞬间就会刮起,行船的人往往会遇难。曾听说长江岸边的商人有一种办法,可以避免此种祸患。大凡夏天的风如果暴烈,必起于午后。要行船的人,夜间五更初刻就起来看天,见天上星月明亮皎洁,四周天际直到地面都无云气,便可出行,而到中午以前(巳时)就停下来。这样,就不会再遇上暴风了。国子博士李元规说:“平生游历江湖,行船未尝遇到过大风,用的就是这办法。”
我出使契丹,到了契丹人从前居住的地界,见到大蓟茇就像车盖一般大,在中原没有这么大的。这地方所以以蓟为地名,恐怕就是因为这种大蓟茇特别多的缘故,有如扬州适宜杨树生长、荆州适宜荆木生长之类。荆又称作楚,楚也是荆木的另一名称。
刁约出使契丹,戏谑地写了四句诗:“押燕移离毕,看房贺跋支。饯行三匹裂,密赐十貔狸。”这四句诗记录的都是实事。移离毕,契丹的官名,如同中国的执政官;贺跋支,如同中国官员的役从执衣、防閤;匹裂,是一种像小木罐的器物,用色绫木制造,看上去有如用黄漆漆过;貔狸,是一种外形像老鼠而稍大的野兽,在地上打洞藏身,能吃谷物,又贪吃肉,契丹人以之为珍贵的肉食,味道像小猪而肉更脆。
陈文忠为枢密院长官,有一天将日落时,忽然有宦官传宣皇上召见。文忠入皇城右掖门后,天已昏黑,遂被引入宫城内。弯弯曲曲地走了好久,不时见有帘幕灯烛,都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然后来到一座小殿前,有两个雕花的栏杆,已有几人先到,都站在殿前的庭院中,殿上垂着竹帘,点燃的蜡烛也不过十几支。相继来到的共有七人,掌礼仪的宦官于是奏称“班齐”,只记得七人中有文忠、丁谓、杜镐三人,其余四人忘记了,杜镐当时还只是馆职人员。许久,皇上的轿子从宫中出来,灯烛也不过几十盏。宴会准备得很丰盛,卷起帘子后,皇上令诸人不要叩拜,都升殿就座。皇上御座设在宴席的东面,而设文忠的座位于宴席的西面,如同常人宴客的宾主之位。尧叟等都惶恐不敢就位,皇上不停地宣谕就座,尧叟恳切陈述自古未有君臣并排列坐的礼仪,以至于解释再三。皇上不高兴地说:“本来因为天下太平,朝廷无事,想与卿等共享快乐。如果这样,哪还比得上就在外朝开宴?今天只是宫中供给置办的,未尝叫有关部门做什么,也不召中书辅臣参加。以卿等都是担当机密职事和文馆职任的,侍从之臣没什么嫌疑,权且想促膝坐坐,说说笑笑,不必再多推辞。”尧叟等都要趋下台阶称谢,皇上急忙制止,说:“此等礼数,暂且都放下。”尧叟等惶悚战栗,正襟危坐,皇上笑语极欢畅。酒喝了五六巡,餐具中间各给放了两个红锦囊,置于诸臣之前,都是大珠宝。皇上说:“风调雨顺,年景丰收,中外康乐富足,恨不得与卿等每天晚上都聚会。太平世道难遇,这点东西就算赞助你们宴集游乐的费用。”诸臣欲起立称谢,皇上说:“且坐,过会儿还有。”如此上酒三巡,都有赐予,全是美金重宝。宴会结束,已到了四更天,当时人称这次是“天子请客”。文忠之子述古得知其事于文忠,颇能道其详细,这里只是略记其一二。
丞相陈秀公在润州修建的宅第,极为宏阔壮丽,园池楼馆绵延一二百丈。宅第建成,秀公已病得很严重,只不过让人用轿子抬着登了一回西楼而已。人称这宅子有“三不得”:居不得,修不得,卖不得。
福建大反寇廖恩聚集徒众千余人,剽掠城邑,杀害将吏,江浙一带为之骚动。后经朝廷赦免,遂率领其徒众服罪投降,朝廷授予廖恩右班殿直的官衔,让他到三班院等候任命实际职务。当时因受廖恩起事的牵连而被降职和罢免的官员有数十人,一时在吏部铨考机构办理有关手续,他们的履历表上都必须写明因此事被治私罪或公罪,唯独廖恩的履历表自称为官以来没有公、私过犯。
我奉命出使河北察访边境事宜,始制作木版地图,以摹绘边境的山川道路。起初先走遍了那里的山川,随后用面糊和木屑,在木案上塑制当地地形的模型。没过多久,因为天冷冰冻,用木屑不能做成,又改用熔蜡的办法制作。这些都是为了使地图轻便,容易携带。回到官署,乃雕刻成木版地图进献朝廷。皇上召集辅政大臣一起观看,于是下诏边地各州都制作木版地图,收藏于宫中的有关机构。
蜀中大反寇李顺攻陷剑南东西川,关西地区震动,朝廷为之忧虑。后官军破寇兵,杀李顺枭首示众,收复两川,记功行赏,朝廷内外全无怀疑李顺已死的议论。至景祐年间,有人告发说李顺尚在广州,巡检使臣陈文琏捕获其人,果然是真李顺。当时李顺已七十多岁,审讯清楚以后,用囚车押赴京师,复核再审,知其事皆属实。由于朝廷对平蜀将士的论功行赏早已实施,因而不打算公开此事,只是杀了李顺,又给陈文琏加官两级而使之为閤门祗候了事。文琏是泉州人,康定年间辞职回泉州,我还认识他。他家里有李顺一案的审讯案卷,记录此案的前后始末甚为详细。李顺本是味江王小波的妻弟,起初王小波在蜀中起兵造反,不能得到部众的拥戴,其部众于是共推李顺为首领。李顺初为首领,即召集乡里的所有富人大姓,下令具报其家中全部财产和粮食,除了按他们的家庭人口留下够用的之外,其余一切都调发征集,大力救济贫苦农民;录用有才干之士,存抚安分守己的人家,号令严明,所到之处一无所犯。其时两川正遭遇严重的饥荒,不过十天半月之间,归附李顺的就达到数万人,其兵锋所向,州县官都开门迎接,讨伐檄文传布之地,没有不被攻破的城池。到他失败之后,人们还怀念他,所以李顺得以逃脱远走,直到三十多年后才被捕杀。
范文正曾说过:“史书记载诸葛亮能任用有才能而犯过错误的人。凡是用人,没有不希望天下人才都各尽其能的,所以经常担心因事用人近乎以个人好恶而不自知。能用犯过错误的人,然后才能使得事体周全,成就大事业。”
关中一带没有螃蟹。元丰年间,我在陕西时,听说秦州一带有户人家收藏有一只干螃蟹。当地人都害怕它的样子,认为(它)是怪物。每当谁家有人得了疟疾,就借去挂在门上,病往往就好了。这东西不仅人不认识,恐怕鬼也不认识。
宋绶学识渊博,喜欢收藏奇特的书籍,(对收藏的书)都要亲手进行校订。他经常说:“校书就像清扫灰尘,一边扫,一边生。所以有时一本书经过三四次校勘以后,还是会有错漏讹误。”
宣州宁国县多积首蛇,其长盈尺,黑鳞白章,两首文彩同,但一首逆鳞耳。人家庭槛间,动有数十同空,略如蚯蚓。
太子中允关杞曾提举广南西路常平仓,行部邕管,一吏人为虫所毒,举身溃烂。有一医言能治。呼使视之,曰:“此为天蛇所螫,疾已深,不可为也。”乃以药傅其创,有肿起处,以钳拔之。有物如蛇,凡取十余条而疾不起。又余家祖茔在钱塘西溪,尝有一田家,忽病癞,通身溃烂,号呼欲绝。西溪寺僧识之,曰:“此天蛇毒耳,非癞也。”取木皮煮,饮一斗许,令其恣饮。初识疾减半,两三日顿愈。验其木,乃今之秦皮也。然不知天蛇何物。或云:“草间黄花蜘蛛是也。人遭其螫,仍为露水所濡,乃成此疾。”露涉者亦当戒也。
天圣中,侍御史知杂事章频使辽,死于虏中。虏中无棺榇,举至范阳方就殓,自后辽人常造数漆棺,以银饰之,每有使人入境,则载以随行,至今为例。 景祐中,党项首领赵德明卒,其子元昊嗣立。朝廷遣郎官杨告入蕃吊祭。告至其国中,元昊迁延遥立,屡促之,然后至前受诏。及拜起,顾其左右曰:“先王大错!有国如此,而乃臣属于人。”既而飨告于厅,其东屋后若千百人锻声。告阴知其有异志,还朝,秘不敢言。未几,元昊果叛。其徒遇乞,先创造蕃书,独居一楼上,累年方成,至是献之。元昊乃改元,制衣冠、礼乐,下令国中,悉用蕃书、胡礼,自称大夏。朝廷兴师问罪,弥歳,虏之战士益少,而旧臣宿将如刚浪遇、野利辈,多以事诛,元昊力孤,復奉表称蕃。朝廷因赦之,许其自新。元昊乃更称兀卒曩宵。庆历中,契丹举兵讨元昊,元昊与之战,屡胜,而契丹至者日益加众。元昊望之,大骇曰:“何如此之众也?”乃使人行成,退数十里以避之。契丹不许,引兵压西师阵。元昊又为之退舍,如是者三。凡退百余里,每退必尽焚其草莱。契丹之马无所食,因其退,乃许平。元昊迁延数日,以老北师。契丹马益病,亟发军攻之,大败契丹于金肃城,获其伪乘舆、器服、子婿、近臣数十人而还。先是,元昊后房生一子,曰甯令受。“甯令”者,华言大王也。其后又纳没臧讹哤之妹,生谅祚而爱之。甯令受之母恚忌,欲除没臧氏,授戈于甯令受,使图之。甯令受间入元昊之室,卒与元昊遇,遂刺之,不殊而走。诸大佐没臧讹哤辈仆甯令,枭之。明日,元昊死,立谅祚,而舅讹哤相之。有梁氏者,其先中国人,为讹哤子妇。谅祚私焉,日视事于国,夜则从诸没臧氏。讹哤怼甚,谋伏甲梁氏之宫,须其入以杀之。梁氏私以告谅祚,乃使召讹哤,执于内室。没臧,强宗也,子弟族人在外者八十余人;悉诛之,夷其宗。以梁氏为妻,又命其弟乞埋为家相,许其世袭。谅祚凶忍,好为乱。治平中,遂举兵犯庆州大顺城。谅祚乘骆马,张黄屋,自出督战。陴者缊弩射之中,乃解围去。创甚,驰入一佛祠。有牧牛儿不得出,惧伏佛座下,见其脱靴,血涴于踝,使人裹创舁载而去。至其国,死。子秉常立,而梁氏自主国事。梁乞埋死,其子移逋继之,谓之没甯令。“没甯令”者,华言天大王也。秉常之世,执国政者有嵬名浪遇,元昊之弟也,最老于军事;以不附诸梁,迁下治而死。存者三人,移逋以世袭居长契,次曰都罗马尾,又次曰关萌讹,略知书,私侍梁氏。移逋、萌讹皆以昵倖进,唯马尾粗有战功,然皆庸才。秉常荒孱,梁氏自主兵,不以属其子。秉常不得志,素慕中国。有李青者,本秦人,亡虏中。秉常昵之,因说秉常以河南归朝廷。其谋洩,青为梁氏所诛,而秉常废。
古人论茶,唯言阳羡、顾渚、天柱、蒙顶之类,都未言建溪。然唐人重串茶粘黑者,则已近乎“建饼”矣。建茶皆乔木;吴、蜀、淮南唯丛茏而已,品自居下。建茶胜处曰郝源、曾坑,其间又岔根、山顶二品尤胜。李氏时号为北苑,置使领之。
信州铅山县有苦泉,流以为涧。挹其水熬之,则成胆矾。烹胆矾则成铜;熬胆矾铁釜,久之亦化为铜。水能为铜,物之变化,固不可测。按《黄帝素问》有“天五行,地五行,土之所在天为湿,土能生金石,湿亦能生金石,”此其验也。又石穴中水,所滴皆为钟乳、殷孽。春秋分时,汲井泉则结石花;大之下,则生阴精石,皆湿之所化也。如木之气在天为风,木能生火,风亦能生火。盖五行之性也。 古之节如今之虎符,其用则有圭璋龙虎之别,皆椟,将之英荡是也。汉人所持节,乃古之旄也。余在汉东,得一玉琥,美玉而微红,酣酣如醉肌,温润明洁,或云即玫瑰也。古人有以为币者,《春官》“以白琥礼西方”是也。有以为货者,《左传》“加以玉琥二”是也。有以为瑞节者,“山国用虎节”是也。
国朝汴渠,发京畿辅郡三十余县夫,歳一浚。祥符中,阁门祗侯使臣谢德权领治京畿沟洫,权借浚汴夫。自尔后三歳一浚,始令京畿民官皆兼沟洫河道,以为常职。久之,治沟洫之工渐弛,邑官徒带空名,而汴渠有二十年不浚,歳歳堙淀。异时京师沟渠之水皆入沐,旧尚书省都堂壁记云,“疏治八渠,南入汴水”是也。自汴流堙定,亦城东水门下至雍丘、襄邑,河底皆高出堤外平地一丈二尺余。自汴堤下瞰,民居如在深谷。熙宁中,议改疏洛水入汴。余尝因出使,按行汴渠,自京师上善门量至泗州淮口,凡八百四十里一百三十步。地势,京师之地比泗州凡高十九丈四尺八寸六分。于京城东数里白渠中穿井,至三丈方见旧底。验量地势,用水平、望尺、斡尺量之,不能无小差。汴渠堤外,皆是出土故沟,水令相通,时为一堰节其水;候水平,其上渐浅涸,则又为一堰,相齿如阶陛。乃量堰之上下水面,相高下之数会之,乃得地势高下之实。
唐风俗,人在远或闺门间,则使人传拜以为敬。本朝两浙仍有此俗。客至,欲致敬于闺闼,则立使人而拜之;使人入见所礼,乃再拜致命。若有中外,则答拜;使人出,復拜客,客与之为礼如宾主。庆历中,王君贶使契丹。宴君贶于混融江,观钓鱼。临归,戎主置君酒谓贶曰:“南北修好风歳久,恨不得亲见南朝皇帝兄。托卿为传一杯酒到南朝。”乃自起酌酒,容甚恭,亲授君贶举杯;又自鼓琵琶,上南朝皇帝千万歳寿。先是,戎主之弟宗元为燕王,有全燕之众,久畜异谋。戎主恐其阴附朝廷,故特效恭顺。宗元后卒以称乱诛。
潘阆字逍遥。咸平间有诗名。与钱易、许洞为友,狂放不羁。尝为诗曰:“散拽禅师来蹴踘,乱拖游女上秋千。”此其自序之实也。后坐户多逊党亡命,捕迹甚急,阆乃变姓名,僧服入中条山。许洞密赠之诗曰:“潘逍遥,平生才气如天高。仰天大笑无所惧,天公嗔尔口呶呶。罚教临老投补衲,归中条。我愿中条山神镇长在,驱雷叱电依前赶出这老怪。”后会赦,以四门助教召之,阆乃自归,送信州安置。仍不惩艾,復为《扫市舞》词曰:“出砒霜,价钱可。赢得拨灰兼弄火。畅杀我。”以此为士人不齿,放弃终身。
江湖间唯畏大风度。冬月风作有渐,船行可以为备;唯盛夏风起于顾盻间,往往罹难。曾闻江国贾人有一术,可免此患。大凡夏月风景,须作于午后。欲行船者,五鼓初起,视星月明洁,四际至地,皆无云气,便可行;至于巳时即止。如此,无復与暴风遇矣。国子博士李元规云:“平生游江湖,未尝遇风,用此术。”
余使虏,至古契丹界,大蓟茇如车盖。中国无此大者。其地名蓟,恐其因此也,如杨州宜杨、荆州宜荆之类。荆或为楚,楚亦荆木之别名也。
刁约使契丹,戏为四句诗曰:“抻燕移离毕,看房贺跋支。饯行三匹裂,密赐十貔狸。”皆纪实也。移离毕,官名,如中国执政官。加跋支,如执衣防阁。匹裂,小木罂,以色绫木为之,如黄漆。貔狸,形如鼠而大,穴居,食果谷,嗜肉,狄人为珍膳,味如子而脆。
世传江西人好讼,有一书名《邓思贤》,皆讼牒法也。其始则教以侮文;侮文不可得,则欺诬以取之;欺诬不可得,则求其罪劫之。盖思贤,人名也,人传其术,遂以之名书。村校中往往以授生徒。
蔡君谟尝书小吴笺云:“李及知杭州,市《白集》一部,乃为终身之恨,此君殊清节,可为世戒。张乖崖镇蜀,当遨游时,士女环左右,终三年未尝回顾。此君殊重厚,可以为薄夫之检押。”此帖今在张乖崖之孙尧夫家。余以谓买书而为终身之恨,近于过激。苟其性如此,亦可尚也。
陈文忠为枢密,一日,日欲没时,忽有中人宣召。既入右掖,已昏黑,遂引入禁中。屈曲行甚久,时见有帘帏、灯烛,皆莫知何处。已而到一小殿,殿前有两花槛,已有数人先至,皆立廷中。殿上垂帘,蜡烛十余炬而已。相继而至者凡七人,中使乃奏班齐。唯记文忠、丁谓、杜镐三人,其四人忘之。杜镐时尚为馆职。良久,乘舆自宫中出,灯烛亦不过数十而已。宴具甚盛。卷帘,令不拜,升殿就坐。御座设于席东,设文忠之坐于席西,如常人宾主之位。尧叟等皆惶恐不敢就位,上宣喻不已,尧叟恳陈“自古未有君臣齐列之礼”,至于再三。上作色曰:“本为天下太平,朝廷无事,思与卿等共乐之。若如此,何如就外朝开宴?今日只是宫中供办,未尝命有司,亦不召中书辅臣。以卿等机密及文馆职任侍臣无嫌,且欲促坐语笑,不须多辞。”尧叟等皆趋下称谢,上急止之曰:“此等礼数,且皆置之。”尧叟悚慄危坐,上语笑极欢。洒五六行,膳具中各出两绛囊,置群臣之前,皆大珠也。上曰:“时和歳丰,中外康富,恨不得与卿等日夕相会。太平难遇,此物助卿等燕集之费。”群臣欲起谢,上云:“且坐,更有。”如是洒三行,皆有所赐,悉良金重宝。洒罢,已四鼓,时人谓之“天子请客”。文惠之子述古得于文忠,颇能道其详,此略记其一二耳。 关中无螃蟹。元丰中,余在陕西,闻秦州人家收得一乾蟹。土人怖其形状,以为怪物。每人家有病虐者,则借去挂门户上,往往遂差。不但人不识,鬼亦不识也。
丞相陈秀公治第于润州,极为闳壮,池馆绵亘数百步。宅成,公已疾甚,唯肩舆一登西楼而已。人谓之“三不得”:居不得,修不得,卖不得。 福建剧贼廖恩,聚徒千余人,剽掠市邑,杀害将吏,江浙为之搔然。后经赦宥,乃率其徒首降,朝廷补恩右班殿直,赴三班院候差遣。时坐恩黜免者数十人。一时在铨班叙录其脚色,皆理私罪或公罪,独恩脚色称:“出身以来,并无公私过犯。”
曹翰围江州三年,城将陷,太宗嘉其尽节于所事,遣使喻翰:“城下日,拒命之人尽赦之。”使人至独木渡,大风数日,不可济。及风定而济,则翰已屠江州无遗类,适一日矣。唐吏部尚书张嘉福奉使河北,逆韦之乱,有敕处斩,寻遣使人赦之。使人马上昏睡,迟行一驿,比至,已斩讫。与此相类,得非有命欤?
庆历中,河北大水,仁宗忧形于色。有走马承受公事使臣到阙,即时召对,问:“河北水灾何如?”使臣对曰:“怀山襄陵。”又问:“百姓如何?”对曰:“如丧考妣。”上默然。既退,即诏门:“今后武臣上殿奏事,并须直说,不得过为文饰。”至今门有此条,遇有合奏事人,即预先告示。
予奉使按边,始为木图,写其山川道路。其初遍履山川,旋以面糊木屑写其形势于木屑上。未几寒冻,木悄不可为,又熔蜡为之。皆欲其轻,易赍故也。至官所,则以木刻上之。上召辅臣同观。乃诏边州皆为木图,藏于内府。
蜀中剧贼李顺,陷剑南、两川,关右震动。朝廷以为忧。后王师破贼,枭李顺,收復两川,书功行赏,子无间言。至景祐中,有人告李顺尚在广州,巡检使臣陈文琏捕得之,乃真李顺也,年已七十余。推验明白,囚赴阙,覆按皆实。朝廷以平蜀将士功赏已行,不欲暴其事。但斩顺,赏文琏二官,仍阁门祗候。文琏,泉州人,康定中老归泉州,余尚识之。文琏家有《李顺案款》,本末甚详。顺本味江王小博之妻弟,始王小博反于蜀中,不能抚其徒众,乃推顺为主。顺初起,悉召乡里富人大姓,令具其家所有财粟,据其生齿足用之外,一切调发,大赈贫乏;录用材能,存抚良善;号令严明,所至一无所犯。时两蜀大饥,旬日之间,归之者数万人,所向州县,开门延纳,传檄所至,无復完垒。及败,人尚怀之。故顺得脱去三十余年,乃始就戮。 交趾乃汉、唐交州故地。五代离乱,吴文昌始据安南,稍侵交、广之地。其后文昌为丁琏所杀,復有其地。国朝开宝六年,琏初归附,授静海军节度使;八年,封交趾郡王。景德元年,土人黎桓杀琏自立;三年,桓死,安南大乱,久无酋长。其后国人共立闽人李公蕴为主。天圣七年,公蕴死,子德政立。嘉祐六年,德政死,子日尊立。自公蕴据安南,始为边患,屡将兵入寇。至日尊,乃僭称“法天应运崇仁至道庆成龙祥英武睿文尊德圣神皇帝”,尊公蕴为“太祖神武皇帝”,国号大越。熙宁元年,伪改元宝象;次年又改神武。日尊死,子乾德立,以宦人李尚吉与其母黎氏号燕鸾太妃同主国事。熙宁八年,举兵隐邕、钦、廉三州。九年,遣宣徽使郭促通、天章阁待制赵公才讨之,拔广源州,擒酋领刘纪,焚甲峒,破机郎、决里,至富良江。尚吉遣王子洪真率众来拒,大败之,斩洪真,众歼于江上,乾德乃降。是时,乾德方十歳,事皆制于尚吉。广源州者,本邕州羁縻。天圣七年,首领侬存福归附,补存福邕州卫职,转运使章频罢遣之,不受其地,存福乃与其子智高东掠笼州,有之七源。存福因其乱,杀其兄,率土人刘川,以七源州归存福。庆历八年,智高自领广源州,渐吞灭右江、田州一路蛮峒。皇祐元年,邕州人殿中丞昌协奏乞招收智高,不报。广源州孤立,无所归。交趾觇其隙,袭取存福以归。智高据州不肯下,反欲图交趾;不克,为交人所攻,智高出奔右江文村,具金函表投邕州,乞归朝廷;邕陈拱拒不纳。明年,智高与其匹卢豹、黎貌、黄仲卿、廖通等拔横山寨入寇,陷邕州,入二广。及智高败走,卢豹等收其余众,归刘纪,下广河。至熙宁二年,豹等归顺。未几,復叛从纪。至大军南征,郭帅遣别将燕达下广源,乃始得纪,以广源为顺州。甲峒者,交趾大聚落,主者甲承贵,娶李公蕴之女,改姓甲氏。承贵之子绍泰,又娶德政之女。其子景隆,娶日尊之女。世为婚姻,最为边患。自天圣五年,承贵破太平寨,杀寨主李绪。嘉祐一年,绍泰又杀永平寨主李德用,屡侵边境。至熙宁大举,乃讨平之,收隶机郎县。 太祖朝,常戒禁兵之衣,长不得过膝;买鱼肉及酒入营门者,皆有罪。又制更戍之法,欲其习山川劳苦,远妻孥怀土之恋。兼外戍之日多,在营之日少,人人少子,而衣食易足。又京师卫兵请粮者,营在城东者,即令赴城西仓;在城西者,令赴城东仓;仍不许佣僦车脚,皆须自负。尝亲登右掖门观之。盖使之劳力,制其骄惰。故士卒衣食无外慕,安辛苦而易使。
青堂羌本吐蕃别族。唐末,蕃将尚恐热作作乱,率众归中国,境内离散。国初,有胡僧立遵者,乘乱挟其主籛逋之子唃厮囉,东据宗哥邈川城。唃厮囉人号瑕萨篯逋者,胡言“赞普”也。唃厮,华言“佛”也;唃,华言“男”也。自称佛男,犹中国之称天子也,立遵姓李氏,唃厮囉立,立遵与邈川首领温音温反。逋相之,有汉陇西、南安、金城三郡之地,东西二千余里。宗哥邈川,即所谓“三河间”也。祥符九年,立遵与唃厮囉引众十万寇边,入古渭州,知秦州曹玮攻败之,立遵归乃死。唃厮囉妻李氏,立遵之女也,生二子,曰瞎毡、磨毡角。立遵死,唃厮囉更取乔氏,生子董毡,取契丹之女为妇。李氏失宠,去为尼;二子亦去其父,瞎毡居河州,磨毡角居邈川。唃厮囉往来居青堂城。赵元昊叛命,以兵遮厮囉,遂与中国绝。屯田员外郎刘涣献议通唃厮囉,乃使涣出古渭州,循末邦山,至河州国门寺,绝河,逾廊州,至青堂,见唃厮囉,授以爵命,自此復通。磨毡角死,唃厮囉復取邈川城,收磨毡角妻子,质于结罗城。唃厮囉死,子董毡立,朝廷復授以爵命。瞎毡有子木征,木征者,华言“龙头”也。以其唃厮囉嫡孙,昆弟行最长,故谓之“龙头”。羌人语倒,谓之“头龙”。瞎毡死,青堂首领瞎药鸡罗及胡僧鹿尊共立之,移居滔山。董毡之甥瞎征伏,羌蕃部李铖星子之也,与木征不协,其舅李笃毡挟瞎征居结古野反。河,瞎征数与笃毡及沈千族首领常尹丹波合兵攻木征,木征去,居安乡城。有巴斯温者,唃氏族子,先居结罗城,其后稍强。董毡河南之城遂三分:巴欺温、木征居洮河涧,瞎征居结河,董毡独有河北之地。熙宁五年秋,王子醇引兵,始出路骨山,拨香子城,平河州。又出马兰州,擒木征母弟结吴叱,破洮州,木征之弟已毡角降。尽得河南熙、河、洮、岷、叠、宕六州之地,自临江寨至安乡城,东西一千余里,降蕃户三十余万帐。明年,瞎木征降,置熙河路。
范文正常言:史称诸葛亮能用度外人。用人者莫不欲尽天下之才,常患近己之好恶而不自知也;能用度外人,然后能周大事。
元丰中,夏戎之母梁氏遣将引兵卒,至保安军顺宁寨,围之数重。时寨兵至少,人心危惧。有倡姥李氏,得梁氏阴事甚详,乃掀衣登陴,抗声骂之,尽发其私。虏人皆掩耳,并力射之,莫能中。李氏言愈丑,虏人度李终不可得,恐具得罪,遂托以他事,中夜解去。鸡鸣狗盗皆有所用,信有之。
宋宣献博学,喜藏异书,皆手自校雔。常谓“校书如扫尘,一面扫,一面生。故有一书每三四校,犹有脱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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