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书_列传卷四十五译文

查阅典籍:《北齐书》——「北齐书·列传卷四十五」原文

  天象显明,可以观察时运的变化,就是天文;仁圣先达著书立说,教化天下,就是人文;通晓隐晦和明显的实际情况,明白上天舆世人的关系,在于文。聆听远古的消息,贯通百世,制礼作乐,扬实传声,如果言辞没有文采,怎么能够流传久远。孔子说:“文王去世,文献就不在这裹了吗?”大圣遵循先王的足迹,延续千载,在此期间超绝出众的英贤,不计其数,但他们这些人都应该放下自己的纸笔,不算是有文采,这本来就是由于才能所限达不到有文采的境地。后来子游、子夏以文词擅长,颜回差不多可以算圣人了,屈原、宋玉步其后尘,司马长卿、扬子云辛勤创作。由此才子辞人屑出不穷,施展才能,纵情笔墨,好比是在赤水中发现了黑色的明珠,在昆仑山上驾驭宝马一样发现了人才,如同春天开启了照耀四方的光华,秋天就可收获无数的果实。

  文学之源,在于发自内心的情感,人有六情,承受了五行的灵气;人的情感和自然界的六气相应,是由于顺应了四时的季节。那些有帝王之资,解民倒悬的人,上天赐给他各种才能,对智者铺陈华美的文辞,向先觉请教高尚的品格,好比是彩云具有了五彩,又如同凤凰的呜叫暗合了八音,逭本是上天有感于英明灵秀而赐予他突出的才能,并非用心学习就可以得到的。即使思维停滞、门路不通,但他们会继续努力,毫不懈怠,更加勤奋钻研,热心向名流请教,和有助益的朋友往来,通过强学拓宽自己的见闻,专心代替待人接物,绘画用丹青来装饰,器皿因雕琢成就用途,所以学而知之,仍然可以算是圣贤。李广把石头当作野兽,用箭射开,是精诚所至。庖丁杀牛剥皮很多年,做到游刃有余,是由于修习的时间很长。如果不是像浑沌那样没有可以开凿的资质,像穷奇那样有不可改变的凶恶本性,怎么会有精诚所至而金石不开的事情呢。魏文帝所说的话太对了:“人们都不知道去努力,贫贱者自暴自弃于饥寒,富贵者耽于享乐,于是大家衹顾着处理眼前的事,却放弃了可以流传千古的功德,日月流转、岁月流失,容颜衰老、体力下降,很快就伴随着万物一起死亡,这是有志之士最感到痛心的。”

  沈休文说:“从漠到魏,四百多年,才子辞人的文体经历了三次演变。”但从此以后,轨迹纷繁。江南梁末,十分崇尚轻靡奇险,这种文风发起者是皇太子,被当时的文人模仿,把不和谐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所以虽悲而不雅。到了武平年间,朝政日益败坏,文章注重辞藻的华美,但大雅之道仍然得以保存,写文章笃守柔媚婉约,经历大的变故才能端正文风……推究两朝末世,充斥着淫靡玩乐的习气,而齐代变风,表现在音乐上。銮时变雅,表现在文章上。造无非是改变风俗造成的,都变成了亡国之音;可是同样为了应付习俗的变化,表现形式却不相同,什么原因呢?恐怕是由于皇上的七情六欲导致的结果。

  从北齐建国以来,广泛延纳杰出人才,大开四门招揽他们,用优厚的条件使他留下来,于是来到曲的文士辐凑云集,亘国邢子才、钜尘魏伯起、茎屋卢元明、堑尘塾垦、渣回崔昼插、困涩王塱、莲碱担茎蛮、碧迭还产举、史山丝盐直、韭垩阳子烈都是当时的名流。又有范阳祖鸿勋也加入他们的行列。天保年间,李值、堕邛、查盐、陆重担同在中书,负责起草皇帝的韶令文诰。奎广、樊逊、李德林、卢询祖、卢墨道开始都以文章知名于当世。皇建一代,常侍王晞独领风骚。河清、天统年间,杜台卿、刘逖、魏骞也参预起草诏书。奎擅等人在中书,负责起草官吏任命的诏书,凡是涉及军国大事的文书,都出自魏收之手。到了武平年间,李若、荀士逊、李德林、薛道衡任中书侍郎,军国文书和典诰都是李德林所作,薛道衡等人都没有参预。

  虽然后主受到一群小人的蒙蔽,但是很喜欢吟诗作赋,小的时候,曾读诗赋,对人说:“是不是有人知道写作的方法呢?”长大后在逭方面以留心。起初因为画屏风,命通直郎兰陵萧放和晋陵王孝式收集古代圣贤壮士和近代作诗轻艳的人画在屏风上,皇上对此很看重。后来又征召齐州录事参军萧悫、趟州功曹参军颜之推一同参加撰写,如同依附朝廷,把他们叫做馆客。萧放和颜之推想扩大范围,而且祖埏辅佐朝政时,很看重颜之推,又委托邓长颐逐渐劝说后主,留心文学。三年,祖埏奏明后主设立文林馆,于是更广泛招纳文士,让他们作文林馆待韶。祖埏又启奏皇上请求编写《御览》,皇上命祖埏及特进魏收、太子太师徐之才、中书令崔劫、散骑常侍张雕、中书监阳休之负责编撰工作。祖埏等又请求征召通直散骑侍郎韦道逊、陆义、太子舍人王劭、卫尉丞李孝基、殿中侍御史魏澹、中散大夫刘仲威、袁奭、国子博士朱才、奉车都尉眭道闲、考功郎中崔子枢、左外兵郎薛道衡、并州省主客郎中卢思道、司空束合祭酒崔德、太学博士诸葛漠、奉朝请郑公超、殿中侍御史郑子信等人入文林馆一起参加,并命令萧放、萧慇、颜之推也一同到文林馆加入编撰的行列。又命散骑常侍封孝琰、前乐陵太守郑元礼、卫尉少卿杜台卿、通直散骑常侍王训、前南兖州长史羊肃、通直散骑常侍马元熙、并州省三公郎中刘珉、开府行参军李师上、温君悠入馆也让他们编书。又命特进崔季舒、前仁州刺史刘逖、散骑常侍李孝贞、中书侍郎李德林接着进入文林馆作待诏。不久又命各人举荐自己了解的文士,于是又有前济州长史李翥、前广武太守魏骞、前西兖州司马萧溉、前幽州长史陆仁惠、郑州司马江旰、前通直散骑侍郎辛德源、陆开明、通直郎封孝謇、太尉掾张德冲、并省右民郎高行恭、司徒户曹参军古道子、前司空功曹参军刘颢、获嘉县令崔德儒、给事中李元楷、晋州治中阳师孝、太尉中兵参军刘儒行、司空祭酒阳辟疆、司空士曹参军卢公顺、司徒中兵参军周子深、开府参军王友伯、崔君洽、魏师謇一同为文林馆待诏,又命右仆射昼耋直也进入塞并篮。《御览》编成后,参加编写的人员也有不适合作待诏的,交给有关部门处理。这些人中也有文学修养肤浅的,凭着亲戚朋友关系,胡乱推荐上来的占了十分之三四。即使这样,当时能够操笔写文章的人几乎全部搜求来了。其他如广平宋孝王、信都刘善经等几人,若论他们的才情,文林馆中也要有十之三四比不上他们。作文林馆待诏,也可以算是当时的一件盛事,所以就记下了他们的姓名。

  涩王丈以下这些人,有的在秀蝈就去世了,前史有了记载;有的名大位高,已经归入列传;有的附在家族之中;有的保留在后史,所以都省去不加记载。如今把担迈勤等人按顺序编入《文苑传》。其他还有值得记录的,附于本传的末尾。

  担游动,面塑昙人。父亲±岖,在魏历任历塱、戏壁太守,都治理得很好。死时官任金紫光禄大夫,追赠中书监、幽州刺史,谧号惠侯。迈勤二十岁时和同郡卢文符同任主簿。仆射临淮王直送上表推荐他有文才,应该通过考核授予适当的官职,下令为奉朝请。别人对他说:“临淮王推举了你,得以提升,而你却不感激他,恐怕是不应该的。”他说:“为国家举荐贤才,是他职责所在,我为什么要去感谢他呢。”高或听到后高兴地说:“我算是选中人才了。”葛荣南侵时,边动出任防河别将,驻守遣台。永安初,元罗任东道大使,安排封隆之、邢邵、李浑、李象、鸿勋任子使。任鸿勋束济北太守,以父亲年老多病为由,没有去上任。后来城阳王高徽奏请他任司徒法曹参军事,到了洛阳,高徽对他说:“我听说临淮王举荐你,你却不到他府上表示感谢,如今为什么到我这儿来?”他回答说:“我今天是来赴职上任的,并非为了谢恩。”又改任廷尉正。说:后来辞官返回家乡。给阳休之写了一封信

  阳生老弟:我近来由于家中贫困父亲年迈,返回了故乡。在本县西部,有一座雕山,地处幽静,水清石丽,四周高山环绕,有良田数顷,原先还有一所房子,可是遭逢兵乱已经荒废,如今重新起造。利用山石作地基,依靠树林作栋梁。藤萝掩映了屋檐,清泉绕阶流淌,明月挂松风吹细草,在庭院中辉映;照山果,在溪边到处都是。房檐下升起的炊烟,同雾气混合而乍舒乍卷;园中的桃树李树,舆椿树、柏树相问而郁郁葱葱。撩着衣服趟过山涧,拄着拐杖登上山峰,心中感到悠然自得,身体飘飘欲仙,飘然出世的感觉忘了生活在天地之间。在山上陶醉了很久才回到家中。独自坐在危石上。对着流水弹琴,面向山凹吟诵,举酒杯望月,听风声而文涌,听鹤鸣而动怀。希望能如庄周一样逍遥,羡慕尚子那样的清静旷逸。头戴蒲草帽,身穿麻布衣,种植稻米,侍奉双亲,徒步当车,无为无欲,已经习惯,又何必少年同游。

  但我生来就套上了功名的枷锁,曾经向名师学习雕章琢句。列位朝堂之上,袖手殿廷之下。收集文献中的疏漏,访求散落的文章。在典籍中耗尽精力,在治理州县中消磨心智。期盼自己的文章绚丽华美,希望自己的见解赏心悦目。其实逭不过是自我夸饰。我是不会如此的。

  我再作论述。昆仑山上的宾玉,有光泽的首先被毁掉;瑶山上丛生的桂树,花香的首先被采折。所以束都有挂冠的大臣,南方有捐弃的文士。不是他们厌恶锦衣玉食,喜欢布衣蔬食,而是为了保全性命、终老百年罢了。如今你的官位已经很高了,华年远逝,牙齿脱落,走向衰亡,油脂由于照明而熬尽,你已经通览了老子养生之道,就应该仿效张良激流勇退的做法。如果能够幡然悔悟,仰慕清雅,解除世俗的羁绊,那么我可以在此为你盖起一所居室。咱们两人携手深入森林,把头巾挂在树枝上,带着酒登上高峰,在乎旷的山上铺开席子,说平素的志向,谈旧日的朋友,探究练丹的方法,讨论玄学的典籍,也算是一种乐趣,何必一定要谋求富贵呢?阳子你该脱离尘俗了,尽快摆脱仕途,一旦失去机会,再回头已是远隔天汉而遥不可及。就写这些,信中难以尽述。銮使将要来到齐,皇上命边动接待来使。直坦曾经把他征召到差业,写《晋祠记》,当时人们欣赏这篇文章。鸿勋官至高阳太守,居官清廉,妻儿免不了忍受饥寒,当时的人们因此而推崇他。天保初,死于任上。

  李广,字弘基,范阳人,他的祖先从辽东迁到莲肠。奎广博览群书,才思文论都很好,年轻时和赵郡李謇齐名,仅次于邢邵和魏收。为人拙于言辞,善于做事。魏安丰王延明镇守徐州时,安排李广任长流参军。初为荡逆将军。氽朱仲远征召为大将军记室,加谏议大夫。荆州行台辛纂提升他任行台郎中,不久任车骑府录事参军。中尉崔逞精心选拔御史,都是世家子弟,仅有李广是以才学兼御史,编修国史。御史台的奏章大多出白他的手笔。平阳公高淹征召他任中尉,改任侍御史。题祖继位之初,命李广掌管文书。天保初,想任命他为中书郎,正赶上他病重作罢。

  奎庐要去上早朝,天色未明坐着打瞌睡,忽然惊醒,对妻子说:“我似睡非睡时,忽然看见一人从我的身体中出来,告诉我说:‘你过于耗费心力,精神上已经承受不了,现在向你告辞了。”’因此精神恍惚闷合不乐,不几天就得了病,长年卧病在床,家财耗尽,无钱买药。李广有鉴别人的能力,度量大,胸怀坦荡,士人都喜欢他,一年到头对他常有馈赠,得以维持生活。最后因病身亡。他生前曾向崔暹推荐毕义云,李广死后,义云整理了他的文集共十卷,委托魏收作叙。他的族人子道也有文采。

  樊逊,字孝谦,河东北猗氏人。祖父樊琰,父樊衡,都没有作过官。而樊衡极其孝顺,父亲去世后,自己背土堆成坟丘,方圆几十亩都种上柏树,早晚在坟边号哭。樊逊自小读书,兄长樊仲对他常常照顾。他曾白责说:“我名义上是弟弟,却独自享受安逸,怎能不感到惭愧呢?”想和兄长一样忙于家业。母亲冯氏说:“你想成为拘于小节的人吗?”他有感于母亲的话,专心致志地读书,常在墙上写“见贤思齐”四字,用来自勉。本州沦陷,寄居在邺,作临漳小史。县令裴鉴居官清廉,勤于政事,所以出现了白雀等祥瑞,樊逊作了十首《清德颂》。裴鉴非常欣赏,提拔他作了主簿。又推荐给右仆射崔暹,和辽东李广、渤海封孝琰等人都成为崔暹的宾客。有人讥讽他不能趋时,樊逊很佩服东方朔的话,逃避世俗,隐居在金马门,何必一定要住到高山茅屋之中,于是就假藉陆沉公子为主人,仿照《客难》,作了《客诲》来抒发自己的思想。后来崔暹大宴宾客,当时大司马、襄城王元旭在座,讨论谁可以作僚属。崔暹指着樊逊说:“此入学富才高,是行参军的最佳人选。”元旭看着樊逊说:“先生愿意任这职位吗?”他回答说:“我出身寒微,不敢担当重任。”武定七年,世宗去世,崔暹调任边疆,宾客散去,樊逊迁到陈留居住。

  銮州刺史刘杀鬼任用樊逊兼录事参军,举荐他作秀才。尚书依照过去的法令,下州每三年可以推荐一次秀才,而梁州在武定五年已推举了开封人郑祖献。截止到今年衹有两年,不合规定。兼别驾王聪提出了抗议,右丞阳斐也不能推托。尚书令高隆之说:“虽然樊逊才学优异,等明年再作官也还不晚。”最后樊逊回到了本州。武定八年,改为兼长史,跟随军队南下作战。回来后,刘杀鬼改到颖川任刺史,又引荐他兼颖州长史。天保元年,本州又召他推荐秀才。二年春,在朝廷应试策问完毕,由中书郎张子融上奏中选。到了四年五月,樊逊和定州秀才李子宣等人因为策问后三年没有调职,被调赴外地,几人上书请求停止,但朝廷没有批准。

  梁州重新上表推荐樊逊为秀才。天保五年正月下诏问在祭告上天时的名号,他上表回答说:臣听说天子巡狩邦国封禅之礼,记载在《虞书》裹,巡枧四方之义,保存在《易象》中。过去的帝王,不衹是一家一姓,封禅时用金字刻在玉板上,像这样的人很多。孔子不能尽识在梁甫山上封禅的人。管仲对齐桓公说古代封禅的七十二家,现在已所剩无几。这样的盛德大事,必须等天下太平后才能进行,如果封惮者不够资格,反而会遭到神灵的谴责。秦始皇无道,招来狂风暴雨之灾;汉武帝骄奢淫逸,陪同前去的奉车子侯暴病而死。光武帝刘秀上承天命,束汉王朝应火运而生,四海安宁,天下和睦,宝剑赐给将士,马匹拉着载鼓之车,于是颁行了张钟的文章,听从了蝇垦的建议进行封禅。到了垫、晋,虽然各有君主,各人以恩德来衡量,都不敢有封禅的想法。首先是蒋济上书,白白玷污纸墨;后来袁准又提出建议,最终也不能实现。如今经历了三朝,将近十祭,到了开启圣明的时期,可算是一次盛会。但帝王的品德不好,函谷关阻塞不通,天马不能进献给王朝,进贡的青茅供应断绝。我朝太祖有宝鶸的祥瑞,手捧天子的韶书,以德行来匡正朝廷,委曲自己侍奉国君,荡除贼寇,好比用热水浇化白雪。但文王姬旦已经承受了天命,到了武王姬发才杀掉了产挝。即使象征攻伐的太白星高悬,中原地区也很适宜作战,高祖却置之度外,希望百姓改过向善。陛下凭藉着神武的雄姿,天生的才略,战马比冀北还多,将领也不同于山西,秋风至,白露降的时节,北上太行,东临碣石,将吞并巴蜀而扫平崤函,把长洲当作园林,把长江、汉水当作护城河。又恐怕迎风放火,把灵芝和艾草一起烧毁,所以就按兵不动,停止征伐。当初周代发遣将帅,汉朝派出军队,目的在于拯救百姓,并不是喜好战争。至于投鼠忌器的说法,都是老生常谈;教化远方归附的言论,怎能知道权变之道。如今内外都有优秀的人才,养精蓄锐在等待良机,带好粮食随时听从召唤。所以皇上不如亲自率领将士,先收服陇右的百姓,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取荆南之地。当年秦军攻取长平时,太白星遮住了昴星,楚国攻打钜鹿时,晚上枉矢星从天空划过,何况我军有这样显赫的声威,能不马到成功。百姓见到正义之师,如同见到周王,如同遇见了救命的官员。然后再废除各种严酷的法令,和他们约法三章,整顿军队班师,停息战争,在南海设铜柱,在束山刻石,记载天地之人功,流传千载的名声。如果马儿没有死,子阳还健在的话,就按照朝廷的规划,起草封禅射牛的礼仪,评判功德,会使以往的帝王都感到羞愧,祭天封禅,臣下对此还有所疑问。

  皇上又下韶间选拔贤才考察官吏之策,他回答说:我听说雕出的野兽画出的龙,徒然有兴风布云之势,黄金做成的船白玉制成的马,最终不能使用。往返多次去礼聘贤才,一定能得到实效,一毛不拔,毫无收益。因此尧将天下让给舜,保全了许由隐居箕山的节操;周取代了商,没有采纳伯夷、叔齐的建议。隐士靠避世来博取名声,这种现象已经历史很长了;大臣没有才学而窃取高位,也非常之多。所以汉代任命丞相时,就产生钟鼓之妖;魏任用三公,招来孙权的讥笑。所以山林和朝廷,对有道之士并没有损伤;隐居和做官,反而会显出优劣。现在并不是跳海自杀的时代,却像鲁仲连一样说羞于作秦国的百姓;现实也舆老子出关不同,却说耻于参加卫国的战乱。即使注定能做皇帝,也不改变高尚的心灵;即使作丁士大夫,也始终有忠贞的志向。

  自从我朝祖先太岳以来,都能恢弘大业,禹向尧帝学习,舜效法文祖。皇上承受天命,光辉照耀,自己总揽朝政后,仿效文祖,模仿天地设立官员,取法星辰议定职位。漠代天子羞于使用自己的纪年,魏氏皇帝也将改变自己的年号。朝中的公卿大臣,或是天上的星宿,下到凡间,集中了山川的灵气,都是奇人异士。所以皇上的品德,每天都有进步,宗庙朝廷一派笙歌,每年都要赏赐有功勋的人。考察他们的名实是否相符,在众人中选拔贤才,朝堂上没有充满铜臭气的公卿,世界上也就没有了《钱神》之《论》。当初百里奚任秦国宰相,名字保存在《雀录》裹;萧何、张良辅佐沛公,姓名出现在《河书》中。今天的王公卿相,也是上天授命给他们,和他们一起治理国家,他们都会依从。不一定向天师请教,才能知道牧马之术;跪着在山上行走,才能得到修身之道。皇上明察美善,自强不息,晚上读书,白天处理政事。类似周文王认为桀纣无道的言论,也欣然采纳,刘毅以桓帝、灵帝作比,也能宽宏大量地接受。高官颢职,授给才能出众的人,仓库的东西没有丝毫浪费,渔盐之类都好好收藏,不要因为桓谭反对图谶,就使他出任郡丞而死;赵壹身负奇才,最终仅为计掾。那样就会天下归心,神人感动,岁精任职于漠,风神朝拜于周,品行端正的人离开又返回,百官散尽又重新聚集,《诗经》上说的多士,《周易》上记载的群贤,由此而来,皇上可以间心无愧。又问他关于佛教、道教,他回答说:我听说天道性命之说,圣人都不加谈论,大概是由于义理深妙,难以探求,很难称说。伯阳关于道德的论述,庄周有关逍遥的说法,遗言取意,有理可寻。至于所谓的玉简金书、神经秘绿、驭剑炼丹的奇法、呼风唤雨的妙术,淮南王刘安得道,他的狗也随着升天,王子乔成仙,他的剑也飞上了天,都是凭空捏造,荒诞不经之说,刻意去学,就等于捕风捉影。而燕昭王、齐桓公、秦始皇、汉武帝,相信方士,希望遇到真正的仙人。徐福一去不返,乐大一无所获,但仍以为升天指日可待;祭鬼求神或许可以长生不死。秦始皇沉入长江的玉璧又被送回来,但仍埋入骊山墓穴;汉武帝从大宛获得了良马,仍然进入茂陵墓地。方知刘向相信洪范五行,没有更多的责任;王充非难黄帝,本来是因为不相干。自从束汉末叶以来,大兴佛教,到处抄写经文,悬挂佛像。昆明池土地呈现黑色,就说是大劫中焚烧剩下的灰烬;春秋的夜晚分外明亮,就说是神仙降临之日。佛性自在,变化无穷,把世界放在微小的尘埃中,把须弥山放在一粒黍米上。这种理论本来虚无飘缈,却用各种方法显示出来。而一些奸邪之人,务求出家,宣扬药王焚化自身,波论以血洒地,假如不能做到这些,还能够维护生命。其实岂有改变形体容貌,和活人大不相同的,却恣肆放荡,与世俗之人没什么两样。佛在龙宫说法、在鹿野苑传道,从此被允许传扬,社会的风气因此而堕落。

  我认为皇上接受上天授命,委屈自己拯救天下百姓,山鬼显灵,海神相助。湘中石燕,沐浴雨露而群飞;灵台上的铜乌,迎着和风而旋转。周朝定都洛邑,治理得好的却是在镐京,汉代定都在咸阳,刘邦却是在丰、沛起兵,汾州、晋州是我朝的发祥地,皇上应不断巡视,而且派兵驻防。除此还要留心文苑,比较诸子百家,盼望着能在瑶池中任职,能在赤水上得到明珠。我以为西王母送给周穆王玉环,是由于周有天子之德:上天赐给夏玉佩,是回报大禹治水的功绩。班彪、班固父子编撰史书,二司马著述,从来没有出现遇有关过去、未来、现在三世的言辞,也没有听说遇教人成佛的一乘之法。帝王的礼乐,尚且随时代而改革;旁门左道和奇怪之民,终究像沙砾一样被淘汰是毫无疑问的。皇上又向他询问刑罚宽严,他回答说:我听说帝王建立国家,刑罚是用来协助礼节的,如同寒季、暑季协助阴阳,高山大沟通天地一样。自王朝末期以来,法令越来越多,费尽秦篆不能完全记录,楚简不能完全记载。因此有关部门都有二种方法,刑罚的宽严全凭自己随意处理。丢弃《周官》三典,可以不用;汉朝九章,可以违反。造就使得长平几十万人的怨气,在饮酒之后消除;束海孝妇的冤屈,要通过天灾才能昭雪。韶书高悬在墙上,即使有好事也不遵行;奸猾之吏来到门前,无论要求做什么都必须做到。逭都是由于皇帝不按道义行事,百姓未蒙圣德。大臣执迷不悟,不能发现根本所在。钟繇、王朗埋怨张苍,祖讷、梅陶指责文帝。主张要拯济苍生,在于恢复肉刑;振兴国家,和周礼无关。皇上上朝的时候,要留心政务,严明刑罚来纠察诸侯,申明恩德来抚育百姓。黄旗紫盖式的云气,已经不再在东南出现;表示凶丧的白马素车,就要出现在软道。如果再严刑峻法,我实在不能同意,为什么呢?人就像天地一样,受阴阳之气,安宁的时候希望存活,祸乱的时候就祇有一死。所以帝王治理天下,一定先用礼乐教化百姓,再有不顺从的,才用刑罚,宽严并施,急缓并用,从来没有用商鞅、韩非之法而国家可以长久的。当初秦国让士会回到晋国,结果晋国大治,大盗都来到了秦国;舜举荐了皋陶,心怀不仁的人都自动离开。祇要使释之、定国任主管刑狱的官员,龚遂、文翁继续任太守,审核取舍法令,完全仿照他们以前的作法,高兴地采纳逛壁的进谏,哭泣着判定晅垩的罪行。那样一来,天下就可以治理,大道得以施行,幼兽能长出牙齿,苍鹰垂下翅膀,楚王的钱库,不再需要封存,汉家监狱中含冤的囚犯,自然得到昭雪。归服的人,随之受到教化;九州之内,都歌德而颂仁。即使想达到成、康盛世,又有什么难呢?又问他关于祸福报应,他说:我听说五方虽然容易辨别,仍然需要指南针指明方位;百代家族的历史可以知晓,仍然需要吹动律管确定姓氏。更何况天道神秘玄远,神仙的踪迹难以推究本源,如果没有灵异的才能,谁又能完全领悟。有人乘坐着木筏来到天河,仅见到了牵牛星;赵筒子睡梦中到上玄宫游玩,仅碰上了翟地的一条狗。大自然的造化,已经寂寂无闻;报应的来临,本来就难以见到而胡传。秦穆公政治清明,勾芒神赐给他十九年的寿命;虢公没有德行,蓐收降给他灾祸。上天的神明非常清楚,对事都能掌握;不能认为神明幽远难知而不相信。像孔子被困在陈、蔡,孟轲被困在齐、梁,是因为他们生不逢时,岂能认为与性命之说有关。伍子胥领吴军攻打楚国,将楚王鞭尸报仇,目无国君,司马迁为叛将李陵开脱,二人一被杀一受宫刑的耻辱,怎么能怨天尤人。至于因擅长音乐而亲近皇上,会驾船而受到宠幸,诸如此类,更不足为怪。周武王伐商的时候杀戮太多,鲜血可以浮起舂米的石杵,才引来上天的惩罚;白起在长平坑杀了趟军四十万降军,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所以周可以有七百年的国运,而武安君白起却在杜邮被秦逼迫自杀。

  当初漠向大臣询问好的计策,范围不超过关于日食的问题;晋代考核秀才,也衹限于实际不存在的寒火。过去的贤士,对此感到为难。推古及今,我认为皇上的问题很容易找到答案。但我为草野百姓,过分地享受了皇上的恩宠,策问后经过三年的磨砺,两次在金星盟待韶,皇上向我咨询大事,我竟然有若神助,如果回答问题不合皇上的意囤,感到非常惶恐。这一年科举考试,尚书推荐樊逊为第一。

  天保五年十二月,清河王高岳任大行台率领军队南征,带樊逊从军。第二年,显祖承认贞阳侯是梁天子,高岳任命樊逊代理大行台郎中,出使南朝,与萧脩、侯琐和解。他来回用了五天的时间,收到了萧脩等人的回书,于是高岳在长江边上和萧脩订立盟约。大军回到邺,樊逊被都官尚书崔昂举荐。皇上下令交付尚书,经过考察发现他清廉能干,送到吏部。

  七年,皇上下令让他校定群书,侍奉皇太子。樊逊和冀州秀才高干和、瀛州秀才马敬德、许散愁、韩同实、洛州秀才傅怀德、怀州秀才古道子、广平郡孝廉李汉子、渤海郡孝廉鲍长喧、阳平郡孝廉景孙、前梁州府主簿王九元、前开府水曹参军周子深等十一人受尚书调遣一同参加校定。当时秘府中的书籍错讹的很多,樊逊建议说:“汉中垒校尉刘向奉命校定典籍,每一本书校完,就上表章,表章上注明:臣刘向书、长水校尉臣参书,太史公、太常博士书、把内府藏书和外面的版本相互校对,然后定稿。现在校定的书籍,提供的版本有很多重复,有藏在兰台的,有藏在甲馆的。按照刘向的惯例,府阁中的典籍,既然要刊定,就必须搜集其他版本。太常卿邢子才、太子少傅魏收、吏部尚书辛术、司农少卿穆子容、前黄门郎司马子瑞、原国子祭酒李业兴都是收藏极多的藏书家,请下令借来各种版本以参校正误。”秘书监尉瑾调任尚书都坐,共得到其他版本书三千多卷,《五经》和各种史书,几乎都没有缺漏。

  八年,下令尚书为东西二省选拔官员,主管人员考对策,樊逊是当时第一。左仆射杨情征召他作府佐。他推辞说:“我出身贫寒,考察门第出身必然不行,请求补授员外司马督。”杨情说:“如果才能出众,选拔时就不能完全按常规处理。”特意启奏皇上对他加以起用。九年,下令任员外将军。后来世祖镇守邺,把他召入司徒府掌管来往文书。世祖登基后,改任主书,升任员外散骑侍郎。天统初,病逝。

  刘逖,字子长,彭城丛亭里人。祖父刘芳,任魏太常卿。父亲刘馘,任金紫光禄大夫。刘逖小时候很聪明,喜欢骑马打猎,一心在于行乐,喜爱和人交往,爱和别人开玩笑。郡中征召他任功曹,州裹任命为主簿。魏末来到世宗府中,世塞任命他为永安公壶逡的开府行参军。型遥远离家乡,对旅居生活很厌倦,就发愤用功,专心致志地读书。晋阳是当时的大都会,朝中人士会集,人们往来饮宴集会。刘逖即使在游玩宴饮时,也手不释卷,如果遇到没有见过的典籍,就整天诵读,甚至整夜不回家,他就是如此好学。他对文章词藻也很留意,擅长写诗。天保初,代理室胞县令,由于奸事被免官,十几年不能调任。莲塱年,兼任员外散骑常侍,在梁主萧庄在位时出使南梁,回来后,兼任三公郎中。皇建元年,任太子洗马。肃宗去世后,随从世祖来到晋坠,任散骑侍郎,兼仪曹郎中。很长时间以后,兼中书侍郎。和士开受宠身居要职时,刘逖依附他,任中书侍郎,参与国事。兼散骑常侍。为访陆使主,回国后,任通直散骑常侍。不久升任给事黄门侍郎,撰修国史,加散骑常侍。又为假仪同三司,出使北周时任副使。两国刚刚通好时,礼仪没有确定,他和周朝来回交涉,参考古今,都很合乎礼节,而且文辞也很好,取得了好名声。出使回来,任仪同三司。世祖去世后,出任型刺史。圭噬执政时,调任生出刺史。圭哩被排挤出朝廷后,他被召回,作文林馆待诏,重新任散骑常侍,在门下省主管上书。不久,和崔季舒等人同时被杀,时年四十九岁。

  当初刘逖和祖埏以文章相交往,像雷义和陈重一样友谊深厚,又替弟弟刘俊聘祖埏的女儿为妻。担銮罢免赵彦迳等人时,先告诉了刘逖,给他秘密奏章,先奏明了皇帝。趟彦深对逭件事有了解,就提前进行了申辩,祖埏由此怀疑是他告的密。等到!噬被赶出朝廷,他又让弟弟离婚,他就是如此轻易和朋友断绝关系。创作的诗赋和杂文等共三十卷。儿子逸民,任开府行参军。

  弟弟塑隆,小时很聪明,喜好文学。孟筮、亘旺年间,任殿中侍御史,兼散骑侍郎,迎劳速使,尚书仪曹郎。且主塞末年,死于茔业治中任上。他的儿子玄道,有人品见识,任宣塑骑兵参军。

  刘逖的侄子刘颢,字君卿。祖父刘厂,任魏尚书,被高祖所杀。父亲刘济和叔父刘竣都逃到了江南。刘颢过继给刘竣。武定年间随刘竣回到北方。刘竣被赐为临头子爵,大宁年间死于司徒司马任上。刘颉喜好文学,擅长草书,风度俊美。历任瀛州外兵参军、司空功曹,文林馆待诏,任大理司直。隋开皇年问任鄘州司马,去世。

  荀士逊,广平人。为人好学有思辨能力,写的文章清丽典雅,受到知音者的赞赏。武定末年,被举荐为司州秀才,一直到天保十年也没有任官。皇建年间,马敬德推荐他为主书。世祖时,改任中书舍人。他相貌丑陋,但因为文辞很好而得到任用。有一次要启奏某事,正好世祖在后庭,由于左右通报的人不知道他的姓名。就说是丑舍人。世祖说:“一定是士逊。”打开封题来看果然是他,内臣太监全都笑起来。后主即位,多次升迁任中书侍郎,都认为称职。和李若等人撰写《典言》流行于世。北齐灭亡那年去世。

  颜之推,字介,琅邪临沂人。九世祖颜含,随晋元帝束渡,官至侍中、右光禄、西平侯。父亲颜勰,梁湘束王萧绎镇西府谘议参军。家中世代精通《周官》、《左传》,之推很早就受到家庭文化的熏陶。十二岁那年,萧绎自己讲授《庄子》、《老子》,就参加听讲。但他并不喜欢清谈,回家学习《周礼》和《左传》,同时博览群书,无所不读,文章辞采典雅清丽,得到萧绎的赏识。萧绎任他为国左常侍,加镇西墨曹参军。喜好饮酒,为人狂诞放纵,不修边幅,受到当时人的指责。萧绎派世子萧方诸驻守郢州,命之推为掌管记。正好侯景攻陷郢州,屡次想杀掉他,幸亏行台郎中王则搭救幸免于难,被囚禁押送到建业。侯景被平定后,回到江陵。逭时萧绎自己作了皇帝。任命他为散骑侍郎,以舍人的身份奏事。后来被周军打败。大将军李显庆很看重他,推荐到弘农任职,负责他兄长阳平公李远的文书。黄河水势暴涨,他坐船带领妻子儿女逃到北方,经过了险要的砥柱,人们佩服他的勇敢果决。显祖召见后很欣赏他,授为奉朝请,进入内馆,在自己左右侍奉,很受青睐。天保末,陪同到天池,授中书舍人,显祖命中书郎段孝信拿着诏书给之推看。之推正在营外饮酒,孝信回来报告了情况,显祖说:“暂且不要授官。”因此作罢。河清末,被举荐为赵州功曹参军,不久又入文林馆待诏,任司徒绿事参军。

  之推聪明机敏,博学多才有论辩能力,擅长文书,回答问题简明,大受祖埏看重,命他负责塞拯篮,处理来往文书。不久升任通直散骑常侍,不久领中书舍人。皇上不时索取东西,经常命宦官传旨,之推领旨宣布,文林馆都听从他的安排。进奏的文章,都是他来署名,在进贤门奏入,等有了回音才退出来。而且擅长文字之学,负责校订书写,做事勤谨迅速,人们认为他很称职。皇上很恩待他,待遇丰厚,受到权贵的嫉妒,常常想陷害他。崔季舒等人想劝谏皇上,不要到晋阳去,颜之推急忙返回家中,所以没有联合署名。等到皇上召集参加劝谏的人,之推也被召来,查验没有他的名字,避过了一次大祸。不久任黄门侍郎。

  凰军攻陷置盟,皇上率领轻装骑兵回到邺,走投无路不知该怎么办。之推通过宦官侍中邓长灵劝皇上逃奔陈,主张招募吴地勇士一千多人加以护卫,从壹州、徐州到达陈国,皇上很同意,就告诉了丞相高阿那肱等人。阿那肱不愿意到陈去,就说呈地人难以信赖,不应该招募。劝皇上把珍宝辎重送到青州,并且坚守三齐之地。如果守不住,就慢慢从海上向南撤走。虽然皇上没有采纳颜之推的计策,仍任命他为平原太守,令他戍守河津。北齐灭亡后归附北周,大象末年任御史上士。隋开皇年间,太子召他为学士,很看重他。不久因病去世。有文集三十卷,撰有《家训》二十篇,都流行于世。曾经写过《观我生赋》,文辞典雅意境幽远。赋如下:仰望苍天渺渺茫茫,俯视大地漫漫无边,自从世上有了百姓就有了教化,天下被分成不同的地域地区,中央是华夏外围是夷狄,岁月如飞,五帝三王成了历史。大道终结而一天天隐退,《小雅》受到摧残而认为已经消亡,哀趟武灵王实行胡骑射,怨汉灵帝的昏庸无能,军队戏弄了皇权,司马等官职失去了俸禄,泸水、涧水完全变成了沙漠,华夏沦落为一片荒野,晋中宗因此束迁,齐高祖于是南下。离开了琅邪迁徙到南越,定都在金陵过去的旧址上,在新的都城重新立起帝王的旗帜,在浩渺水乡又埋下了杞梓的种子。世代祖传的清白没有代替,念念不忘的是遵守先人法度。我的家族已经兴盛了九代,世代相传的美名却受到了败坏。问我善良的人在何处,我极其厌恶南梁。给会飞的野兽添上翅膀,把贪心的野狼当作孩子。开始时从绝域招来了祸患,终于又祸起萧墙。即使万里之内,姑且藉一支芦苇就可以远航,手执着长矛来围攻皇城,剑拔弩张对着皇上走来的道路。勤王的兵将超过十万,竟然不能解救急难,感叹刚直的将相,为问候皇上祇好向叛臣投降。梁武帝不再留恋人世而出家,使得白天也黯淡无光,已执政了五十年,却因城破战败而饿死。继位的君主听命于奸猾的佞臣,常常感到如同芒针刺背。自从东晋迁到江南避难,江湘之间就成为礼乐之乡,到现在已经将近三百年,外族的统治却遍布四方,念诵着受苦于胡人的诗篇而长叹,吟唱着管仲的乐曲而增添忧伤。

  世担面对艰难的时世而奋起,在沮水、漳水举起义旗,被授予犀甲和鹤膝矛,建立起飞云和赊艘的舰队,北征兵于漠水,南调粮于衡阳。过去先帝死了由太子来继位,现在是兄长死了由弟弟当帝王,待到皇孙失宠后,让人感叹绿车也不能扶立。为什么王道这样难,是由于都想捞取好处,襄阳拒不执行调兵的命令,长沙也不供给粮食。皇上亲自去讨伐,但大功岂能片刻之间成就,世子被杀而侄子又来进攻,兄长河东王被围攻,岳阳王就来偷袭,防守湘州的褚氏家族投降了岳阳王,湘州城一晚上就失陷。襄阳的杜岸兄弟对岳阳王倒戈乘夜来投奔,素不相识的人虽兵戈相向却带着笑容,至亲骨肉互相诛杀衹能相对哭泣,周公旦为避免成王的怀疑假装生病,孝武帝残杀兄弟悔之晚矣。

  湘东王的幕府中事务繁忙,人们错误地推荐了我,不到二十岁就步入仕途,刚刚十九岁就因军功加墨曹参军。并非能拿起武器保卫社稷。(阙文)仅在宫闱之中起草文书,很少能展翅搏击风云。等到荆王作了皇帝,才开始报仇雪耻,水师驻在武昌,抚军镇于夏水之滨。我在众多官员中充数,参加到军队的行列之中,很惭愧像商山四皓一样辅佐世子,并跻身六友之中互相谈说,即使形神都很相和,却不是我的意愿。结识的都是皇室中的权贵,就像站在屋檐下倚在横木上觉得危险。想实现自己的理想去激励,培养年幼的抚军有声威,到处寻求知己却不受器重,画地为牢以博取名声,拿起武器防备侵犯都交给文官,行军打仗都委托给书生。正是皇遮贼寇最猖獗的时候,朝廷却听信谗言后果严重。王凝对敌寇不加防范,向翔拱手面对入侵的贼兵。全都变猿而化鹄,都是自取灭亡。将要进攻渚宫,先从别的道路前进,永宁公牢固地守卫着巴陵,护军中军一举击溃了叛军。败逃的敌人发泄心中的余毒,要杀掉所有的俘虏,幸亏有先生王则像蚣一样保护我,自己在塞压大帝的录鬼簿中删掉了名字,又从上天招回了灵魂,人若得到了新生,都希望像别人一样享受天年而终。

  贼人大败以后又卷土重来,像大雕和飞鸢伸出尖嘴和利爪,杀掉天子自己做了皇帝,凭藉着雾气以升天,四个月就招来了祸患,哪裹还用得了十年。在过去的土地上被狄人俘虏,度过了一段时间又回到了中原。站在清庙的废墟上发出黍离的感慨,为空荡的粮仓长出禾穗而感到悲伤。岩鼓横卧在街上不再有人击打,景钟被毁掉不能再悬挂,旷野萧条到处布满了白骨,村庄死寂都没有了炊烟。过去上百家族有的还存在,五个宗族已经被剪灭而覆亡。衹剩下昭君哀伤的弹奏,仅留住诸侯女儿悲哀的琴声。经过旧日居住的长干巷而掩面哭泣,展望埋葬祖先的自下堕而流连忘返。燕雀离家时还要怀念,对故乡衹留下虔心的祝愿。孔子也具有这一心情,从王粲又得到了证实。远离了西土的众人,帮助方叔去讨伐贼人,按着鸣响的宝剑似乎雷声叱咤,挥动雄伟的旗帜好像云彩浮动,飞奔千里去追击败逃的敌人,三年时间直捣对方的巢穴,在束郡杀死蚩尤,把郅支的尸体挂在北面的宫殿。安抚冤屈的幽魂,清扫荒芜的陵园。殷道再度兴盛,夏祭得以继续,让刘邦感到遗憾,阿房宫的大火延烧了几月。

  驾着船来到江南,侍奉登基的皇上,再一次看到汉族官员而萌生敬意,满足南方百姓殷切的希望。穿上绛色的朝服陈述自己的意见,做了散骑侍郎参与朝廷的议论,偶尔校定一下石渠合的藏书,不时参加柏梁台的唱和。不成材的大臣不计其数,要用无数的清水才能濯洗。陆纳占据潇湘而负罪不来朝见,武陵王割据岷峨而自己称王。用了很长时间治理得天下太平,开始整修壮丽的东都。

  秦兵像北风一样再次刮起,为江南人民不再能和乐生活而嗟伤。防守着固若金汤的城池,皇上却在宫裹辗转反侧。正义的军队坚持道义,反而是师出无名者难以抵挡。百万百姓都成为俘虏,无数的典籍被焚烧,普天之下,斯文尽丧。可怜那些妇女婴儿是多么无辜,哀怜年老多病的人走投无路。从别人手中夺来又像草一样丢弃,倒毙在路上又受到抢掠。怨恨军队的残酷,悲痛入神都反常,出丧时用粗陋的木车装运尸体,遮护着桐木棺草草下葬。白云无心缓缓浮动,北风满怀愤怒而呼啸。井伯到秦中去饮牛,子卿到海边去牧羊。仅留下金钏之妻,人们可怜她断绝了后代;击磬人的儿子死了,家中哭声悲怆。

  我耻于独自死去,又有何面目苟且求生,我蹒跚而登程,骑着老驴而入关。下看不到影子而跺脚,上有所寻而带住坐骑,叹惜飘泊不定而埋怨白天太长,遣憾时间飞逝而一去不返。至于画着青牛的旗帜,九龙路过的道路,用土圭测量时间,用璇玑观测天象,有的是先代圣人的规定,恰好符合前王的旧章,但和神鼎一样隐没不再出现,被保藏在仙宫让人永远怀念。十六国的风俗,流传了七十代的天下,想要用耳目但此路不通,想要藉助书籍来歌颂仅能凭空想象,为什么黎民百姓不再安居乐业,衹有山川还和旧时一样。在江湖上游荡思绪万千,在世俗的罗网中感到疲惫,聆听代北竹笛哀怨的曲调,倾听出塞曲嘹亮地奏响,对着天空一轮皓月更增添了愁思,眼前的美酒也无心去品尝。

  自从太清年间发生内乱,上天辅助齐国不断对外扩张,国家祇能收缩到淮河边上,被敌人大军压境一直到长江北岸。新立了仁厚的国主,统率南方的优秀人才。于是各支军队都接受皇上指挥,用五百辆车去迎接远方入侵者。出使的季札听完音乐得以返回国内,钟仪鼓琴后也被释放还朝。听到消息好像柔风使耳朵得以清新,倾慕见到太阳而天下归心,试着用蓍草加以卜算,得到了《泰》卦吉利象征。好比是想去秦国却到了楚国,本来是去东方却走了南路,乘船渡过龙门的河曲,又行过砥柱的两座高山。黄河上的风迎面吹来雷声轰鸣,波浪起伏负载着船高高低低地前进。如同携带着大龟任凭河水有多深,又好似到深水去斩杀蛟龙,黄昏时舟船离开了陕地,第二天清晨在河阴结缆。追逐着暴风而超凡脱俗,为能实现忠信的理想而一路吟咏。

  遭逢厄运难以回到南朝,故国也不堪回首,废掉了国君又杀死了丞相,改换了朝廷变更了街市。我滞留在漳河边,哀叹什么时候结束飘流的生活,黄鹄尚且能飞回故地而深感内疚,翠凤能高翔而自觉惭愧,竟然不能像令思那样对答皇上的提问,白白地像彦先那样做了高官。在盛化旁编撰典籍,做了崇文馆的待诏,作了常侍而列于大臣,进入朝廷而任职。丞相对我的才能也赞叹不已,说我已经超越了他。在夜间陪同皇上谈话而被别人嫉妒,蒙受皇上的宠幸又何足自恃。要防备别人的唇枪舌剑,警惕仕途中的艰险,如同穿上了厚重的皮裘而抵寒,釜底抽薪水就停止了沸腾。

  厘王是武盛童的继承者,作太子时就仿效成帝,纵情于骄奢淫逸,也是由于奸臣的唆使,可惜浪费了无数精美的丝绸,废弃了许多采玉的遣址,若任用管仲则天下大治,若亲近狄牙便引起祸乱。恨朝政的荒废,惜天下的丧失,起因于平阳之战中滥竽充数,以后敌军才势如破竹地攻到太原。我一直挂念着国家的安危,遂口口口口口,及都口而升降,心怀坟墓的覆亡。和皇上失去联系,许多人又选择了新的国君,皇帝自己尚且颠沛流离,文武百官四散奔逃,晚冬时分没有食物可以充饥,夜晚歇宿时也见不到一丝火光,仇敌出在内部,胡、越的宠臣都在皇帝身旁。安坛王的并州一战极其壮烈,以文武大臣的余勇,杀得尸体遍地血流成河。天命失去就不会再来,如同忠贤为国家而死失声痛哭也无济于事。皇上命我作了平原太守,占据要地把守黄河渡口,如果失利就乘船南渡,我可以充当向导投奔南陈,即使寄人篱下也不觉得羞耻,我更愿意作闲散之官。刚刚计议完毕又改变了初衷,丞相暗中背叛皇上又伪装忠心,暗中达成阴谋,奸臣又对我加以诬陷。昔的九州都听命于人,如今天下都被人控制,齐国二十八年的期限果然按时终结,百六的厄运定然降临。

  我一生经历了三个朝代,备尝生活的艰辛,烧毁树林飞乌也脱落了羽毛,水源干涸鱼也受到曝晒,叹惜宇宙如此辽阔,懊悔竟然没有容身之地。有了过失要自我责备,发蒙在于天真,远离圣人而绝智,妄想保住仁义而愚蠢,世界都一片混浊却想拯救,王道失去却想发扬。想衔石而填海,终带戟而入秦,失去寿陵的教训,到太行山又犹豫。假如当初隐居在草屋,甘心作农夫,不去读书而学剑,不高谈阔论去修身,放弃珍宝而甘贱,推掉富贵而安贫,尧、舜不能羡慕我的朴素,桀、纣不能玷污我的清白,困顿何由而来,屈辱又怎能招来。从今后,再也不怨天而哀叹。

  之推在北齐有两个儿子,长于思鲁,次子慜楚,表明不忘根本。《颜之推集》如今得以保存,思鲁作了序绿。

  直座,字丞塱,速翅人,梁司空塞显的孙子。父亲袁君方,任凿侍中。芦蓝时,塞座以侍中身份奉命出使。萧壁战败后,任堕夏眶直俪的大将军谘议,入塞叠笪,升太中大夫。

  韦道逊,京兆杜陵人。曾祖韦肃,跟随刘义真渡江。祖父韦崇,从宋入魏,寄居在河南洛阳,官至华山太守。道逊和兄道密、道建、道儒很早都以文学出名。道密,北魏永熙年间任开府祭酒。因为患有精神恍惚症,在家闲居。道建,天保末年死于司农少卿任上。道儒,历任中书黄门侍郎。逊,亘迁初为尚书左中兵,加授通直散骑侍郎,入塞拯鑪,加通直常侍。

  江旰,字季,济阳人。祖父江柔之,任南齐尚书右丞。叔父江革,梁时任都官尚书。江旰在銮末任给事黄门侍郎,因为出使淮南,被守边将领捉获,送到邺。逐渐升为郑州司马,入文林筵,任太尉从事中郎,改任太子家令。齐亡后,逃回建业。死时官任都官尚书。

  旦遂,字蝈,趟郡直邑人。父亲睦寂,任里韭垩太守。姻二十岁时,本州推举他为秀才。玉堡年间,参预拟订礼令,历任晋州道行台郎、大理正、奉车都尉。入文林馆,升任员外散骑常侍,不久兼祠部郎中。隋开皇年间,死于洛州司马任上。族人眭仲让,型呈年间任尚书左丞。

  塞立,字姻,县登人。芦楚在进南时,任用他兼散骑常侍,随塞堕入朝。芦蓝失败后,留在邺。逐渐升为国子博士、谏议大夫。蛮灭亡后,客游至值都去世。

  荀仲举,字一,题丛人,世代居住在江南。銮时任直丝令,追随芦塱而在塞山被俘。垦銮王幽垩很礼待他。迪举和慰塞一起豪饮,把旦塞的手都咬得露出骨头。显祖知道后,将他杖打了一百。有人间他这样做的缘故,他回答说:“我怎么知道,当时我还以为是鹿尾呢。”入文林馆,任符玺郎。后来由于卜了年纪且家中贫困.出任羞空太守。他和瘤逊奎塑交情深厚,李概死后,倥壁来到他家中,作了五言诗十六韵来哀悼他,词意悲切,世人都称颂诗美。

  萧整,字{边,銮亡黄侯盖坠之子。玉堡年间来到韭变,亘铿年任太子洗马。

  古道子,河内人。父亲古起,任魏太中大夫。古道子做事干练,居官以能力出众闻名,历任检校御史、司空田曹参军。袁奭等人都涉猎文词。荀仲举、萧悫擅长诗歌。萧慇曾在秋天的晚上作诗,其中有两句说“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受到知音者赞赏.

  赞曰:九大流派和诸子百家,都主张立言立德,如果没有文学,怎么能刊刻而保存。最终竟然发展到文辞华靡,吟咏典雅,雅以正邦,哀则亡国。

  祖鸿勋 李广 樊逊 刘逖 荀士逊 颜之推 袁奭 韦道逊

  眭豫 朱才 荀仲举 萧慤 古道子

  夫玄象着明,以察时变,天文也;圣达立言,化成天下,人文也;达幽显之情,明天人之际,其在文乎。逖听三古,弥纶百代,制礼作乐,腾实飞声,若或言之不文,岂能行之远也。子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大圣踵武,邈将千载,其间英贤卓荦,不可胜纪,咸宜韬笔寝牍,未可言文,斯固才难不其然也。至夫游、夏以文词擅美,颜回则庶几将圣,屈、宋所以后尘,卿、云未能辍简。于是辞人才子,波骇云属,振鹓鹭之羽仪,纵雕龙之符采,人谓得玄珠于赤水,策奔电于昆丘,开四照于春华,成万宝于秋实。

  然文之所起,情发于中。人有六情,□五常之秀;情感六气,顺四时之序。其有帝资悬解,天纵多能,摛黼黻于生知,问珪璋于先觉,譬雕云之自成五色,犹仪凤之冥会八音,斯固感英灵以特达,非劳心所能致也。纵其情思底滞,关键不通,但伏膺无怠,钻仰斯切,驰骛胜流,周旋益友,强学广其闻见,专心屏于涉求,画缋饰以丹青,雕琢成其器用,是以学而知之,犹足贤乎已也。谓石为兽,射之洞开,精之至也。积岁解牛,砉然游刃,习之久也。自非浑沌无可凿之姿,穷奇怀不移之情,安有至精久习而不成功者焉。善乎魏文之着论也:"人多不强力,贫贱则慑于饥寒,富贵则流于逸乐,遂营目前之务,而遗千载之功,日月逝于上,体貌衰于下,忽然与万物迁化,斯志士大痛也。"

  沈休文云:"自汉至魏,四百余年,辞人才子,文体三变。"然自兹厥后,轨辙尤多。江左梁末,弥尚轻险,始自储宫,刑乎流俗,杂惉懘以成音,故虽悲而不雅。爰逮武平,政乖时蠹,唯藻思之美,雅道犹存,履柔顺以成文,蒙大难而能正。原夫两朝叔世,俱肆淫声,而齐氏变风,属诸弦管,梁时变雅,在夫篇什。莫非易俗所致,并为亡国之音;而应变不殊,感物或异,何哉?盖随君上之情欲也。

  有齐自霸图云启,广延髦□,开四门以纳之,举八纮以掩之,邺京之下,烟霏雾集,河间邢子才、巨鹿魏伯起、范阳卢元明、巨鹿魏季景、清河崔长儒、河间邢子明、范阳祖孝征、乐安孙彦举、中山杜辅玄、北平阳子烈并其流也。复有范阳祖鸿勋亦参文士之列。天保中,李愔、陆邛、崔瞻、陆元规并在中书,参掌纶诰。其李广、樊逊、李德林、卢询祖、卢思道始以文章著名。皇建之朝,常侍王晞独擅其美。河清、天统之辰,杜台卿、刘逖、魏骞亦参知诏敕。自愔以下,在省唯撰述除官诏旨,其关涉军国文翰,多是魏收作之。及在武平,李若、荀士逊、李德林、薛道衡为中书侍郎,诸军国文书及大诏诰俱是德林之笔,道衡诸人皆不预也。

  后主虽溺于□小,然颇好讽咏,幼稚时,曾读诗赋,语人云:"终有解作此理不?"及长亦少留意。初因画屏风,敕通直郎兰陵萧放及晋陵王孝式录古名贤烈士及近代轻艳诸诗以充图画,帝弥重之。后复追齐州录事参军萧□、赵州功曹参军颜之推同入撰次,犹依霸朝,谓之馆客。放及之推意欲更广其事,又祖珽辅政,爱重之推,又托邓长颙渐说后主,属意斯文。三年,祖珽奏立文林馆,于是更召引文学士,谓之待诏文林馆焉。珽又奏撰御览,诏珽及特进魏收、太子太师徐之才、中书令崔劼、散骑常侍张雕、中书监阳休之监撰。珽等奏追通直散骑侍郎韦道逊、陆乂、太子舍人王劭、[一]□尉丞李孝基、殿中侍御史魏澹、中散大夫刘仲威、袁奭、国子博士朱才、奉车都尉眭道闲、[二]考功郎中崔子枢、左外兵郎薛道衡、并省主客郎中卢思道、司空东合祭酒崔德、[三]太学博士诸葛汉、奉朝请郑公超、殿中侍御史郑子信等入馆撰书,并□放、□、之推等同入撰例。复令散骑常侍封孝琰、前乐陵太守郑元礼、□尉少卿杜台卿、通直散骑常侍王训、前南兖州长史羊肃、[四]通直散骑常侍马元熙、并省三公郎中刘□、开府行参军李师上、[五]温君悠入馆,亦令撰书。复命特进崔季舒、前仁州刺史刘逖、散骑常侍李孝贞、中书侍郎李德林续入待诏。寻又诏诸人各举所知,又有前济州长史李翥、前广武太守魏骞、前西兖州司马萧溉、前幽州长史陆仁惠、郑州司马江旰、前通直散骑侍郎辛德源、陆开明、通直郎封孝謇、太尉掾张德冲、并省右民郎高行恭、司徒户曹参军古道子、前司空功曹参军刘顗、获嘉令崔德儒、给事中李元楷、晋州治中阳师孝、太尉中兵参军刘儒行、司空祭酒阳辟疆、司空士曹参军卢公顺、司徒中兵参军周子深、开府参军王友伯、崔君洽、魏师謇并入馆待诏,又敕右仆射段孝言亦入焉。御览成后,所撰录人亦有不时待诏,付所司处分者。凡此诸人,亦有文学肤浅,附会亲识,妄相推荐者十三四焉。虽然,当时操笔之徒,搜求略尽。其外如广平宋孝王、信都刘善经辈三数人,论其才性,入馆诸贤亦十三四不逮之也。待诏文林,亦是一时盛事,故存录其姓名。

  自邢子才以还,或身终魏朝,已入前史;或名位既重,自有列传;或附其家世;或名存后书。辄略而不载。今缀序祖鸿勋等列于文苑者焉。自外有可录者,存之篇末。

  祖鸿勋,涿郡范阳人也。父慎,仕魏历雁门、咸阳太守,治有能名。卒于金紫光禄大夫,赠中书监、幽州刺史,谥惠侯。鸿勋弱冠与同郡卢文符并为州主簿。仆射临淮王彧表荐鸿勋有文学,宜试以一官,敕除奉朝请。人谓之曰:"临淮举卿,便以得调,竟不相谢,恐非其宜。"鸿勋曰:"为国举才,临淮之务,祖鸿勋何事从而谢之。"彧闻而喜曰:"吾得其人矣。"及葛荣南逼,出为防河别将,守滑台。永安初,元罗为东道大使,[六]署封隆之、邢卲、李浑、李象、鸿勋并为子使。除东济北太守,以父老疾为请,竟不之官。后城阳王徽奏鸿勋为司徒法曹参军事,赴洛,徽谓之曰:"吾闻临淮相举,竟不到门,今来何也?"鸿勋曰:"今来赴职,非为谢恩。"转廷尉正。

  后去官归乡里。与阳休之书曰:阳生大弟:吾比以家贫亲老,时还故郡。在本县之西界,有雕山焉。其处闲远,水石清丽,高岩四匝,良田数顷,家先有野舍于斯,而遭乱荒废,今复经始。即石成基,凭林起栋。萝生映宇,泉流绕阶。月松风草,缘庭绮合;日华云实,傍沼星罗。檐下流烟,共霄气而舒卷;园中桃李,杂椿柏而葱蒨。时一褰裳涉涧,负杖登□,心悠悠以孤上,身飘飘而将逝,杳然不复自知在天地间矣。若此者久之,乃还所住。孤坐危石,抚琴对水,独咏山阿,举酒望月,听风声以兴思,闻鹤唳以动怀。企庄生之逍遥,慕尚子之清旷。首戴萌蒲,身衣缊袯,出艺粱稻,归奉慈亲,缓步当车,无事为贵,斯已适矣,岂必抚尘哉。[七]而吾生既系名声之缰□,就良工之剞劂。振佩紫台之上,鼓袖丹墀之下。采金匮之漏简,访玉山之遗文。敝精神于丘坟,尽心力于河汉。摛藻期之鞶绣,发议必在芬香。兹自美耳,吾无取焉。尝试论之。夫昆□积玉,光泽者前毁;瑶山丛桂,芳茂者先折。是以东都有挂冕之臣,南国见捐情之士。斯岂恶粱锦,好蔬布哉,盖欲保其七尺,终其百年耳。今弟官位既达,声华已远,象由齿毙,膏用明煎,既览老氏谷神之谈,应体留侯止足之逸。若能翻然清尚,解佩捐簪;则吾于兹山,庄可办一。得把臂入林,挂巾垂枝,携酒登巘,舒席平山,道素志,论旧款,访丹法,语玄书,斯亦乐矣,何必富贵乎?去矣阳子,途乖趣别,缅寻此旨,杳若天汉。已矣哉,书不尽意。

  梁使将至,□鸿勋对客。高祖曾征至并州,作晋祠记,好事者玩其文。位至高阳太守,在官清素,妻子不免寒馁,时议高之。天保初卒官。

  李广,字弘基,范阳人也,其先自辽东徙焉。广博涉□书,有才思文议之美,少与赵郡李謇齐名,为邢、魏之亚。而讷于言,敏于行。魏安丰王延明镇徐州,署广长流参军。释褐荡逆将军。尒朱仲远牒为大将军记室,加谏议大夫。荆州行台辛纂上为行台郎中,寻为车骑府录事参军。中尉崔暹精选御史,皆是世冑,广独以才学兼御史,修国史。南台文奏,多其辞也。平阳公淹辟为中尉,转侍御史。显祖初嗣霸业,命掌书记。天保初,欲以为中书郎,遇其病笃而止。

  广曾欲早朝,未明假寐,忽惊觉,谓其妻云:"吾向似睡,忽见一人出吾身中,语云:『君用心过苦,非精神所堪,今辞君去。』"因而惚怳不乐,数日便遇疾,积年不起,资产屡空,药石无继。广雅有鉴识,度量弘远,坦平无私,为士流所爱,岁时共赡遗之,赖以自给。竟以疾终。曾荐毕义云于崔暹,广卒后,义云集其文笔十卷,托魏收为之□。其族人子道亦有文章。

  樊逊,字孝谦,河东北猗氏人也。祖琰,父衡,并无官宦。而衡性至孝,丧父,负土成坟,植柏方数十亩,朝夕号慕。逊少学,常为兄仲优饶。既而自责曰:"名为人弟,独受安逸,可不愧于心乎?"欲同勤事业。母冯氏谓之曰:"汝欲谨小行耶?"逊感母言,遂专心典籍,恒书壁作"见贤思齐"四字,以自劝勉。属本州岛沦陷,寓居邺中,为临漳小史。县令裴鉴莅官清苦,致白雀等瑞,逊上清德颂十首。鉴大加赏重,擢为主簿,仍荐之于右仆射崔暹,与辽东李广、渤海封孝琰等为暹宾客。人有讥其靖默不能趣时者,逊常服东方朔之言,陆沉世俗,避世金马,何必深山蒿庐之下,遂借陆沉公子为主人,拟客难,制客诲以自广。后崔暹大会宾客,大司马、襄城王元旭时亦在坐,论欲命府僚。暹指逊曰:"此人学富才高,佳行参军也。"旭目之曰:"岂能就耶?"逊曰:"家无荫第,不敢当此。"武定七年,世宗崩,暹徙于边裔,宾客咸散,逊遂往陈留而居之。

  梁州刺史刘杀鬼以逊兼录事参军,仍举秀才。尚书案旧令,下州三载一举秀才,为五年已贡开封人郑祖献。计至此年未合。兼别驾王聪抗议,右丞阳斐不能□。尚书令高隆之曰:"虽逊才学优异,待明年仕非远。"逊竟还本州岛。八年,转兼长史,从军南讨。军还,杀鬼移任颍川,又引逊兼颍州长史。天保元年,本州岛复召举秀才。二年春,会朝堂对策罢,中书郎张子融奏入。至四年五月,逊与定州秀才李子宣等以对策三年不调,被付外,上书请从闻罢,诏不报。

  梁州重表举逊为秀才。五年正月制诏问升中纪号,逊对曰:[八]

  "臣闻巡岳之礼,勒在虞书,省方之义,着于易象。往帝前王,匪唯一姓,封金刊玉,亿有余人。仲尼之观梁甫,不能尽识;夷吾之对齐桓,所存未几。然盛德之事,必待太平,苟非其人,更贻灵谴。秦皇无道,致雨风之灾;汉武奢淫,有奉车之害。及文叔受命,炎精更辉,四海安流,天下辑睦,剑赐骑士,马驾鼓车,乃用张纯之文,始从伯阳之说。至于魏、晋,虽各有君,量德而处,莫能拟议。蒋济上言于前,徒秽纸墨;袁准发论于后,终未施行。世历三朝,年将十祀,启圣之期,兹为昌会。然自水德不竞,函谷封涂,天马息歌,苞茅绝贡。我太祖收宝□之瑞,握凤皇之书,体一德以匡朝,屈三分而事主,荡此妖寇,易如沃雪。但昌既受命,发乃行诛,虽太白出高,中国宜战,置之度外,望其迁善。伏惟陛下以神武之姿,天然之略,马多冀北,将异山西,凉风至,白露下,北上太行,东临碣石,方欲吞巴蜀而扫崤函,苑长洲而池江汉。复恐迎风纵火,芝艾共焚,按此六军,未申九伐。夫周发牙璋,汉驰竹使,义在济民,非闻好战。至如投鼠忌器之说,盖是常谈;文德怀远之言,岂识权道。今三台令子,六郡良家,蓄锐须时,裹粮待诏。未若龙驾虎服,先收陇右之民,电转雷惊,因取荆南之地。昔秦举长平,金精食昴,楚攻巨鹿,枉矢霄流,况我威灵,能无协赞。但使彼之百姓一□六军,似见周王,若逢司□。然后除其苛令,与其约法,振旅而还,止戈为武,标金南海,勒石东山,纪天地之奇功,被风声于千载。若令马儿不死,子阳尚在,便欲案明堂之图,草射牛之礼,比德论功,多惭往列,升中告禅,臣用有疑。又问求才审官,逊对曰:臣闻雕兽画龙,徒有风云之势;金舟玉马,终无水陆之功,三驾礼贤,将收实用,一毛不拔,复何足取。是以尧作虞宾,遂全箕山之操;周移商鼎,不纳孤竹之言。但处士盗名,虽云久矣;朝臣窃位,盖亦实多。汉拜丞相,便有钟鼓之妖;魏用三公,乃致孙权之笑。[九]故山林之与朝廷,得容非毁;肥遁之与宾王,翻有优劣。至于时非蹈海,而曰羞作秦民;事异出关,而言耻从□乱。虽复星干帝座,不易高尚之心;月犯少微,终存耿介之志。自我太岳之后,克广洪业,禹至神宗,舜格文祖。陛下受天之明命,光华日月,爰自纳麓,乃格文祖,仪天地以设官,象星辰而布职。汉家神凤,惭用纪年;魏氏青龙,羞将改号。上膺列宿,咸是异人;下法山川,莫非奇士。所以画堂甲观,修德日新,庙鼎歌钟,王勋岁委。循名责实,选□举能,朝无铜臭之公,世绝钱神之论。昔百里相秦,名存雀箓;萧、张辅沛,姓在河书。今日公卿,抑亦天授,与之为治,何欲不从。[一○]未必稽首天师,方闻牧马之术;膝行山上,始得治身之道。但使帝德休明,自强不息,甲夜观书,支日通奏。周昌桀、纣之论,欣然开纳;刘毅桓、灵之比,终自含弘。高悬王爵,唯能是与,管库靡遗,渔盐毕录。无令桓谭非谶,官止于郡丞;赵壹负才,位终于计掾。则天下宅心,幽明知感,岁精仕汉,风伯朝周,真人去而复归,台星坼而还敛,诗称多士,易载□龙,从此而言,可以无愧。又问释道两教,逊对曰:臣闻天道性命,圣人所不言,盖以理绝涉求,难为称谓。伯阳道德之论,庄周逍遥之旨,遗言取意,犹有可寻。至若玉简金书,神经秘录,三尺九转之奇,绛雪玄霜之异,淮南成道,犬吠云中,子乔得仙,剑飞天上,皆是凭虚之说,海枣之谈,求之如系风,学之如捕影。而燕君、齐后、秦皇、汉帝,信彼方士,冀遇其真,徐福去而不归,栾大往而无获。犹谓升遐倒影,抵掌可期;祭鬼求神,庶或不死。江璧既返,还入骊山之墓;龙媒已至,终下茂陵之坟。方知刘向之信洪宝,没有余责;王充之非黄帝,比为不相。又末叶已来,大存佛教,写经西土,画像南宫。昆池地黑,以为劫烧之灰;春秋夜明,谓是降神之日。法王自在,变化无穷,置世界于微尘,纳须弥于黍米。盖理本虚无,示诸方便。而妖妄之辈,苟求出家,[一一]药王燔躯,波论洒血,[一二]假未能然,犹当克命。宁有改形易貌,有异生人,恣意放情,还同俗物。龙宫余论,鹿野前言,此而得容,道风前坠。

  "伏惟陛下受天明命,屈己济民,山鬼□灵,海神率职。湘中石燕,沐时雨而□飞;台上铜乌,愬和风而杓转。以周都洛邑,治在镐京,汉宅咸阳,魂归丰、沛,汾、晋之地,王□维始,眷言巡幸,且劳经略。犹复降情文苑,斟酌百家,想执玉于瑶池,念求珠于赤水。窃以王母献环,由感周德;上天锡佩,实报禹功。二班勒史,两马制书,未见三世之辞,无闻一乘之旨。帝乐王礼,尚有时而沿革;左道怪民,亦何疑于沙汰。又问刑罚宽猛,逊对曰:臣闻惟王建国,刑以助礼,犹寒暑之赞阴阳,山川之通天地。爰自末叶,法令稍滋,秦篆无以穷书,楚竹不能尽载。有司因此,开以二门,高下在心,寒热随意。周官三典,弃之若吹毛;汉律九章,违之如覆手。遂使长平狱气,得酒而后消;东海孝妇,因灾而方雪。诏书挂壁,有善而莫遵;奸吏到门,无求而不可。皆由上失其道,民不见德。而议者守迷,不寻其本。钟繇、王朗追怨张苍,祖讷、梅陶共尤文帝。便谓化尸起偃,在复肉刑;致治兴邦,无关周礼。伏惟陛下昧旦坐朝,[一三]留心政术,明罚以纠诸侯,申恩以孩百姓。黄旗紫盖,已绝东南;白马素车,将降轵道。若复峻典深文,臣实未悟。何则?人肖天地,俱□阴阳,安则愿存,扰则图死。故王者之治,务先礼乐,如有未从,刑书乃用,宽猛兼设,水火俱陈,未有专任商、韩而能长久。昔秦归士会,晋盗来奔;舜举□陶,不仁自远。但令释之、定国迭作理官,龚遂、文翁继为郡守,科闲律令,[一四]一此宪章,欣闻汲黯之言,泣断昭平之罪。则天下自治,大道公行,乳兽含牙,苍鹰垂翅,楚王钱府,不复须封,汉狱□囚,自然蒙理。后服之徒,既承风而慕化;有截之内,皆蹈德而咏仁。号以成、康,何难之有?又问祸福报应,逊对曰:臣闻五方易辨,尚待指南;百世可知,犹须吹律。□复天道秘远,神□难源,不有通灵,孰能尽悟。乘查至于河汉,唯□牵牛;假寐游于上玄,止逢翟犬。[一五]造化之理,既寂寞而无传;报应之来,固难得而妄说。但秦穆有道,勾芒锡年,[一六]虢公□德,蓐收降祸。高明在上,定自有知,不可谓神冥昧难信。若夫仲尼厄于陈、蔡,孟轲困于齐、梁,自是不遇其时,宁关性命之理。子胥无君,马迁附下,[一七]受诛取辱,何可尤人。至如协律见亲,棹船得幸,从此而言,更不足怪。周王漂杵,致天之罚;白起诛降,行己之意。是以七百之祚,仍加姬氏;杜邮之戮,还属武安。昔汉问上计,不过日蚀;晋策秀才,止于寒火。前贤往士,咸用为难。推古比今,臣见其易。然草莱百姓,过荷恩私,三折寒胶,再游金马,王言昭贲,思若有神,[一八]占对失图,伏深悚惧。"

  尚书擢第,以逊为当时第一。

  十二月,清河王岳为大行台率□南讨,以逊从军。明年,显祖纳贞阳侯为梁主,岳假逊大行台郎中,使于南,与萧修、侯瑱和解。逊往来五日,得修等报书,岳因与修盟于江上。大军还邺,逊仍被都官尚书崔昂举荐。诏付尚书,考为清平勤干,送吏部。

  七年,诏令校定□书,供皇太子。逊与冀州秀才高干和、瀛州秀才马敬德、许散愁、韩同宝、洛州秀才傅怀德、怀州秀才古道子、广平郡孝廉李汉子、渤海郡孝廉鲍长暄、阳平郡孝廉景孙、前梁州府主簿王九元、前开府水曹参军周子深等十一人同被尚书召共刊定。时秘府书籍纰缪者多,逊乃议曰:"按汉中垒校尉刘向受诏校书,每一书竟,表上,辄言:臣向书、长水校尉臣参书,太史公、太常博士书、[一九]中外书合若干本以相比校,然后杀青。今所雠校,供拟极重,出自兰台,御诸甲馆。向之故事,见存府合,即欲刊定,必藉□本。太常卿邢子才、太子少傅魏收、吏部尚书辛术、司农少卿穆子容、前黄门郎司马子瑞、故国子祭酒李业兴并是多书之家,请牒借本参校得失。"秘书监尉瑾移尚书都坐,凡得别本三千余卷,五经诸史,殆无遗阙。

  八年,诏尚书开东西二省官选,所司策问,逊为当时第一。左仆射杨愔辟逊为其府佐。逊辞曰:"门族寒陋,访第必不成,乞补员外司马督。"愔曰:"才高不依常例。"特奏用之。九年,有诏超除员外将军。后世祖镇邺,召入司徒府管书记。及登祚,转授主书,迁员外散骑侍郎。天统初,病卒。

  刘逖,字子长,彭城丛亭里人也。祖芳,魏太常卿。父戫,金紫光禄大夫。逖少而聪敏,好弋猎骑射,以行乐为事,爱交游,善戏谑。郡辟功曹,州命主簿。魏末征诣霸府,世宗以为永安公浚开府行参军。逖远离乡家,倦于羁旅,发愤自励,专精读书。晋阳都会之所,霸朝人士攸集,咸务于宴集。逖在游宴之中,卷不离手,值有文籍所未见者,则终日讽诵,或通夜不归,其好学如此。亦留心文藻,颇工诗咏。天保初,行定陶县令,坐奸事免,十余年不得调。干明年,兼员外散骑常侍,使于梁主萧庄,还,兼三公郎中。皇建元年,除太子洗马。肃宗崩,从世祖赴晋阳,除散骑侍郎,兼仪曹郎中。久之,兼中书侍郎。和士开宠要,逖附之,正授中书侍郎,入典机密。兼散骑常侍,聘陈使主,还,除通直散骑常侍。寻迁给事黄门侍郎,修国史,加散骑常侍。又除假仪同三司,聘周使副。二国始通,礼仪未定,逖与周朝议论往复,斟酌古今,事多合礼,兼文辞可观,甚得名誉。使还,拜仪同三司。世祖崩,出为江州刺史。祖珽执政,徙为仁州刺史。祖珽既出,征还,待诏文林馆,重除散骑常侍,奏门下事。未几,与崔季舒等同时被戮,时年四十九。

  初逖与珽以文义相得,结雷、陈之契,又为弟俊聘珽之女。珽之将免赵彦深等也,先以告逖,仍付密启,令其奏闻。彦深等颇知之,先自申理,珽由此疑逖告其所为。及珽被出,逖遂遣弟离婚,其轻交易绝如此。所制诗赋及杂文文笔三十卷。子逸民,开府行参军。

  逖弟,少聪明,好文学。天统、武平之间,历殿中侍御史,兼散骑侍郎,迎劳陈使,尚书仪曹郎。周大象末,卒于黎州治中。子玄道,有人品识用,定州骑兵参军。

  逖从子顗,字君卿。祖廞,魏尚书,为高祖所杀。顗父济及济弟俱奔江南。顗出后。[二○]武定中从还北。赐爵临颍子,大宁中卒于司徒司马。顗好文学,工草书,风仪甚美。历瀛州外兵参军、司空功曹,待诏文林馆,除大理司直。隋开皇中鄜州司马,卒。

  荀士逊,广平人也。好学有思理,为文清典,见赏知音。武定末,举司州秀才,[二一]迄天保十年不调。皇建中,马敬德荐为主书。世祖时,转中书舍人。状貌甚丑,以文辞见用。曾有事须奏,值世祖在后庭,因左右传通者不得士逊姓名,[二二]乃云丑舍人。世祖曰:"必士逊也。"看封题果是,内人莫不忻笑。后主即位,累迁中书侍郎,号为称职。与李若等撰典言行于世。齐灭年卒。

  颜之推,字介,琅邪临沂人也。九世祖含,从晋元东渡,官至侍中、右光禄、西平侯。父勰,梁湘东王绎镇西府咨议参军。世善周官、左氏,之推早传家业。年十二,值绎自讲庄、老,便预门徒。虚谈非其所好,还习礼、传,博览□书,无不该洽,词情典丽,甚为西府所称。绎以为其国左常侍,加镇西墨曹参军。好饮酒,多任纵,不修边幅,时论以此少之。绎遣世子方诸出镇郢州,以之推掌管记。值侯景陷郢州,频欲杀之,[二三]赖其行台郎中王则以获免。被囚送建业。[二四]景平,还江陵。时绎已自立,以之推为散骑侍郎,奏舍人事。后为周军所破。大将军李显庆重之,[二五]荐往弘农,令掌其兄阳平公远书翰。[二六]值河水暴长,具船将妻子来奔,经砥柱之险,时人称其勇决。显祖见而悦之,即除奉朝请,引于内馆中,侍从左右,颇被顾眄。天保末,从至天池,以为中书舍人,令中书郎段孝信将□书出示之推。之推营外饮酒,孝信还以状言,显祖乃曰:"且停。"由是遂寝。河清末,被举为赵州功曹参军,寻待诏文林馆,除司徒录事参军。

  之推聪颖机悟,博识有才辩,工尺牍,应对闲明,大为祖珽所重,令掌知馆事,判署文书。寻迁通直散骑常侍,俄领中书舍人。帝时有取索,恒令中使传旨,之推□承宣告,馆中皆受进止。所进文章,皆是其封署,于进贤门奏之,待报方出。兼善于文字,监校缮写,处事勤敏,号为称职。帝甚加恩接,顾遇逾厚,为勋要者所嫉,常欲害之。崔季舒等将谏也,之推取急还宅,故不联署。及召集谏人,之推亦被唤入,勘无其名,方得免祸。寻除黄门侍郎。

  及周兵陷晋阳,帝轻骑还邺,窘急计无所从,之推因宦者侍中邓长颙进奔陈之策,仍劝募吴士千余人以为左右,取青、徐路共投陈国。帝甚纳之,以告丞相高阿那肱等。阿那肱不愿入陈,乃云吴士难信,不须募之。劝帝送珍宝累重向青州,且守三齐之地,若不可保,徐浮海南渡。虽不从之推计策,然犹以为平原太守,令守河津。齐亡入周,大象末为御史上士。隋开皇中,太子召为学士,甚见礼重。寻以疾终。有文三十卷、撰家训二十篇,并行于世。曾撰观我生赋,文致清远,其词曰:

  "仰浮清之藐藐,俯沉奥之茫茫,已生民而立教,乃司牧以分疆,内诸夏而外夷狄,骤五帝而驰三王。大道寝而日隐,小雅摧以云亡,哀赵武之作孽,怪汉灵之不祥,旄头玩其金鼎,典午失其珠囊,瀍涧鞠成沙漠,神华泯为龙荒,吾王所以东运,我祖于是南翔。晋中宗以琅邪王南渡,之推琅邪人,故称吾王。去琅邪之迁越,宅金陵之旧章,作羽仪于新邑,树□梓于水乡,传清白而勿替,守法度而不忘。逮微躬之九叶,颓世济之声芳。问我良之安在,钟厌恶于有梁,养傅翼之飞兽,梁武帝纳亡人侯景,授其命,遂为反叛之基。子贪心之野狼。武帝初养临川王子正德为嗣,生昭明后,正德还本,特封临贺王。犹怀怨恨。经叛入北而还,积财养士,每有异志也。初召祸于绝域,重发衅于萧墙。正德求征侯景,至新林,叛投景,景立为主,以攻台城。虽万里而作限,聊一苇而可航,指金阙以长铩,向王路而蹶张。勤王踰于十万,曾不解其搤吭,嗟将相之骨鲠,皆屈体于犬羊。台城陷,援军并问讯二宫,致敬于侯景也。武皇忽以厌世,白日黯而无光,既飨国而五十,何克终之弗康。嗣君听于巨猾,每凛然而负芒。自东晋之违难,寓礼乐于江湘,迄此几于三百,左衽浃于四方,咏苦胡而永叹,吟微管而增伤。世祖赫其斯怒,奋大义于沮漳。孝元帝时为荆州刺史。授犀函与鹤膝,建飞云及艅艎,北征兵于汉曲,南发餫于衡阳。湘州刺史河东王誉、[二七]雍州刺史岳阳王并隶荆州都督府。昔承华之宾帝,实兄亡而弟及,昭明太子薨,乃立晋安王为太子。逮皇孙之失宠,叹扶车之不立。[二八]嫡皇孙驩出封豫章王而薨。间王道之多难,各私求于京邑,襄阳阻其铜符,长沙闭其玉粒。河东、岳阳皆昭明子。遽自战于其地,岂大勋之暇集,子既殒而侄攻,昆亦围而叔袭,褚乘城而宵下,杜倒戈而夜入,元以河东不供船艎,乃遣世子方等为刺史。大军掩至,河东不暇遣拒。世子信用□小,贪其子女玉帛,遂欲攻之,故河东急而逆战,世子为乱兵所害。孝元发怒,又使鲍泉围河东。而岳阳宣言大猎,即拥□袭荆州,求解湘州之围。时襄阳杜岸兄弟怨其见劫,不以实告,又不义此行,率兵八千夜降,岳阳于是遁走。河东府褚显族据投岳阳。[二九]所以湘州见陷也。行路弯弓而含笑,骨肉相诛而涕泣,周旦其犹病诸,孝武悔而焉及。方幕府之事殷,谬见择于人□,未成冠而登仕,财解履以从军。时年十九,释褐湘东国右常侍,以军功加镇西墨曹参军。非社稷之能□。童汪锜。[三○]阙仅书记于阶闼,罕羽翼于风云。及荆王之定霸,始雠耻而图雪,舟师次乎武昌,抚军镇于夏汭。时遣徐州刺史徐文盛领二万人屯武昌芦州拒侯景将任约,又第二子绥宁度方诸为世子,[三一]拜中抚军将军、郢州刺史以盛声势。滥充选于多士,在参戎之盛列,惭四白之调护,□六友之谈说,时迁中抚军外兵参军,掌管记,与文珪、刘民英等与世子游处。虽形就而心和,匪余怀之所说。繄深宫之生贵,矧垂堂与倚衡,欲推心以厉物,树幼齿以先声。中抚军时年十五。忾敷求之不器,乃画地而取名,仗御武于文吏,以虞预为郢州司马,领城防事。委军政于儒生。以鲍泉为郢州行事,总摄州府也。值白波之猝骇,逢赤舌之烧城,王凝坐而对寇,向诩拱以临兵。[三二]任约为文盛所困,侯景自上救之,舟舰弊漏,军饥卒疲,数战失利。乃令宋子仙、任约步道偷郢州城,预无备,故陷贼。莫不变蝯而化鹄,皆自取首以破脑。将睥睨于渚宫,先凭陵于他道,景欲攻荆州,路由巴陵。懿永宁之龙蟠,永宁公王僧辩据巴陵城,善于守御,景不能进。奇护军之电扫。护军将军陆法和破任约于赤亭湖,景退走,大溃。虏快其余毒,缧囚膏乎野草,幸先生之无劝,赖滕公之我保,之推执在景军,例当见杀。景行台郎中王则初无旧识,再三救护,获免,囚以还都。剟鬼录于岱宗,招归魂于苍昊,时解衣讫而获全。荷性命之重赐,衔若人以终老。贼弃甲而来复,肆觜距之鵰鸢,积假履而弒帝,凭衣雾以上天,用速灾于四月,奚闻道之十年。台城陷后,梁武曾独坐叹曰:"侯景于文为小人百日天子。"及景以大宝二年十一月十九日僭位,至明年三月十九日弃城逃窜,是一百二十日,芛天道纪大数,[三三]故文为百日。言与公孙述俱□十二,而旬岁不同。就狄俘于旧壤,陷戎俗于来旋,慨黍离于清庙,怆麦秀于空廛,鼖鼓卧而不考,景钟毁而莫悬,野萧条以横骨,邑阒寂而无烟。畴百家之或在,中原冠带随晋渡江者百家,故江东有百谱,至是在都者覆灭略尽。覆五宗而翦焉。独昭君之哀奏,唯翁主之悲弦。公主子女见辱见雠。经长干以掩抑,长干旧颜家巷展白下以流连,靖侯以下七世坟茔皆在白下。深燕雀之余思,感桑梓之遗虔,得此心于尼甫,信兹言乎仲宣。□西土之有□,资方叔以薄伐,永宁公以司徒为大都督。抚鸣剑而雷□,振雄旗而云窣,千里追其飞走,三载穷于巢窟,屠蚩尤于东郡,挂郅支于北阙。既斩侯景,烹尸于建业市,百姓食之,至于肉尽龁骨,传首荆州,悬于都街。吊幽魂之□枉,扫园陵之芜没,殷道是以再兴,夏祀于焉不忽,但遗恨于炎昆,火延宫而累月。侯景既走,义师采稆失火,[三四]烧宫殿荡尽也。指余棹于两东,侍升坛之五让,钦汉官之复□,赴楚民之有望。摄绛衣以奏言,忝黄散于官谤,时为散骑侍郎,奏舍人事也。或校石渠之文,王司徒表送秘阁旧事八万卷,乃诏比校,部分为正御、副御、重杂三本。左民尚书周弘正、黄门郎彭僧朗、直省学士王珪、戴陵校经部,左仆射王褒、吏部尚书宗怀正、员外郎颜之推、直学士刘仁英校史部,廷尉卿殷不害、御史中丞王孝纪、中书郎邓荩、金部郎中徐报校子部,右□将军庾信、中书郎王固、晋安王文学宗善业、直省学士周确校集部也。时参柏梁之唱。顾甂瓯之不算,濯波涛而无量,属潇湘之负罪,陆纳。兼岷峨之自王。武陵王。□既定以鸣鸾,修东都之大壮。诏司农卿黄文超营殿。惊北风之复起,惨南歌之不畅。秦兵继来。守金城之汤池,转绛宫之玉帐。孝元自晓阴阳兵法,初闻贼来,颇为厌胜,被围之后,每叹息,知必败。徒有道而师直,翻无名之不抗。孝元与宇文丞相断金结和,无何见灭,是师出无名。民百万而囚虏,书千两而烟炀,溥天之下,斯文尽丧。北于坟籍少于江东三分之一,梁氏剥乱,散逸湮亡。唯孝元鸠合,通重十余万,史籍以来,未之有也。兵败悉焚之,海内无复书府。怜婴孺之何辜,矜老疾之无状,夺诸怀而弃草,踣于涂而受掠。□乘舆之残酷,轸人神之无状,载下车以黜丧,揜桐棺之□葬。云无心以容与,风怀愤而憀悢。井伯饮牛于秦中,子卿牧羊于海上。留钏之妻,人衔其断绝;击磬之子,家□其悲怆。

  "小臣耻其独死,实有愧于胡颜,牵痾疻而就路,时患□气。策驽蹇以入关。官疲驴瘦马。下无景而属蹈,上有寻而亟搴,嗟飞蓬之日永,恨流梗之无还。若乃玄牛之旌,九龙之路,土圭测影,璇玑审度,或先圣之规模,乍前王之典故,与神鼎而偕没,切仙宫之永慕。尔其十六国之风教,七十代之州壤,接耳目而不通,咏图书而可想,何黎氓之匪昔,徒山川之犹曩。每结思于江湖,将取弊于罗网,聆代竹之哀怨,听出塞之嘹朗,对皓月以增愁,临芳樽而无赏。自太清之内衅,彼天齐而外侵,始蹙国于淮浒,遂压境于江浔。侯景之乱,齐氏深斥梁家土宇,江北、淮北唯余庐江、晋熙、高唐、新蔡、西阳、齐昌数郡。至孝元之败,于是尽矣,以江为界也。获仁厚之麟角,克□秀之南金,爰□旅而纳主,车五百以敻临,齐遣上党王涣率兵数万纳梁贞阳侯明为主。返季子之观乐,释钟仪之鼓琴。梁武聘使谢挺、徐陵始得还南,凡厥梁臣,皆以礼遣。窃闻风而清耳,倾见日之归心,试拂蓍以贞筮,遇交泰之吉林。之推闻梁人返国,故有齐之心。以丙子岁旦筮东行吉不,遇泰之坎,乃喜曰:"天地交泰而更习,坎重险,行而不失其信,此吉卦也,但恨小往大来耳。"后遂吉也。譬欲秦而更楚,假南路于东寻,乘龙门之一曲,历砥柱之双岑。冰夷风薄而雷呴,阳侯山载而谷沉,[三五]侔挈龟以凭浚,类斩蛟而赴深,昏扬舲于分陕,曙结缆于河阴。水路七百里一夜而至。追风□之逸气,从忠信以行吟。遭厄命而事旋,旧国从于采芑,先废君而诛相,讫变朝而易巿。至邺,便值陈兴而梁灭,故不得还南。遂留滞于漳滨,私自怜其何已,谢黄鹄之回集,恧翠凤之高峙,曾微令思之对,空窃彦先之仕,纂书盛化之旁,待诏崇文之里,齐武平中,署文林馆待诏者仆射阳休之、祖孝征以下三十余人,之推专掌,其撰修文殿御览、续文章流别等皆诣进贤门奏之。珥貂蝉而就列,执麾盖以入齿。时以通直散骑常侍迁黄门郎也。□一相之故人,故人祖仆射掌机密,吐纳帝令也。贺万乘之知己,秪夜语之见忌,宁怀□之足恃。谏谮言之矛戟,惕险情之山水,由重裘以寒胜,用去薪而沸止。时武职疾文人,之推蒙礼遇,每构创痏。故侍中崔季舒等六人以谏诛,之推尔日□祸。而侪流或有毁之推于祖仆射者,仆射察之无实,所知如旧不忘。予武成之燕翼,[三六]遵春坊而原始,唯骄奢之是修,亦佞臣之云使。武成奢侈,后宫御者数百人,食于水陆贡献珍异,至乃厌饱,弃于□中。裈衣悉罗缬锦绣珍玉,织成五百一段。尔后宫掖遂为旧事。后主之在宫,乃使骆提婆母陆氏为之,又胡人何洪珍等为左右,后皆预政乱国焉。惜染丝之良质,惰琢玉之遗祉,用夷吾而治臻,昵狄牙而乱起。祖孝征用事,则朝野翕然,政刑有纲纪矣。骆提婆等苦孝征以法绳己,谮而出之。于是教令昏僻,至于灭亡。诚怠荒于度政,惋驱除之神速,肇平阳之烂鱼,次太原之破竹。晋州小失利,便弃军还并,又不守并州,走向邺。寔未改于弦望,遂□□□□□,及都□而升降,怀坟墓之沦覆。迷识主而状人,竞已栖而择木,六马纷其颠沛,千官散于逐,无寒瓜以疗饥,靡秋萤而照宿,时在季冬,故无此物。雠敌起于舟中,胡、越生于辇毂。壮安德之一战,邀文武之余福,尸狼藉其如莽,血玄黄以成谷,后主后,安德王延宗收合余烬,于并州夜战,杀数千人。周主欲退,齐将之降周者告以虚实,故留至明而安德败也。天命纵不可再来,犹贤死庙而恸哭。乃诏余以典郡,据要路而问津,除之推为平原郡,据河津,以为陈之计。斯呼航而济水,郊乡导于善邻,[三七]约以邺下一战不克,当与之推入陈。不羞寄公之礼,愿为式微之宾。忽成言而中悔,矫阴疏而阳亲,信谄谋于公王,[三八]竞受陷于奸臣。丞相高阿那肱等不愿入南,又惧失齐主则得罪于周朝,故疏间之推。所以齐主留之推守平原城,而索船渡济向青州。阿那肱求自镇济州,乃启报应齐主云:"无贼,勿□□。"遂道周军追齐主而及之。曩九围以制命,今八尺而由人,四七之期必尽,百六之数溘屯。赵郡李穆叔调妙占天文算术,[三九]齐初践祚计止于二十八年。至是如期而灭。予一生而三化,备荼苦而蓼辛,在扬都值侯景杀简文而篡位,[四○]于江陵逢孝元覆灭,至此而三为亡国之人。鸟焚林而铩翮,鱼夺水而暴鳞,嗟宇宙之辽旷,愧无所而容身。"夫有过而自讼,始发蒙于天真,远绝圣而弃智,妄锁义以□仁,举世溺而欲拯,王道郁以求申。既衔石以填海,终荷戟以入秦,亡寿陵之故步,临大行以逡巡。向使潜于草茅之下,甘为畎亩之人,无读书而学剑,莫抵掌以膏身,委明珠而乐贱,辞白璧以安贫,尧、舜不能荣其素朴,桀、纣无以污其清尘,此穷何由而至,兹辱安所自臻。而今而后,不敢怨天而泣麟也。

  之推在齐有二子,长曰思鲁,次曰敏楚,[四一]不忘本也。之推集在,思鲁自为序录。

  袁奭,字符明,陈郡人,梁司空昂之孙也。父君方,梁侍中。奭,萧庄时以侍中奉使贡。庄败,除琅邪王俨大将军咨议,入馆,迁太中大夫。

  韦道逊,京兆杜陵人。曾祖肃,随刘义真渡江。祖崇,自宋入魏,[四二]寓居河南洛阳,官至华山太守。道逊与兄道密、道建、道儒并早以文学知名。道密,魏永熙中开府祭酒。因患恍惚,沉废于家。道建,天保末卒司农少卿。道儒,历中书黄门侍郎。道逊,武平初尚书左中兵,加通直散骑侍郎,入馆,加通直常侍。

  江旰,字季,济阳人也。[四三]祖柔之,萧齐尚书右丞。叔父革,梁都官尚书。旰,梁末给事黄门郎,因使至淮南,为边将所执,送邺。稍迁郑州司马,入馆,除太尉从事中郎,转太子家令。齐亡,逃还建业。终于都官尚书。

  眭豫,字道闲,[四四]赵郡高邑人。父寂,梁北平太守。道闲弱冠,州举秀才。天保中,参议礼令,历晋州道行台郎、大理正、奉车都尉。入馆,迁员外散骑常侍,寻兼祠部郎中。隋开皇中,卒于洛州司马。豫宗人仲让,天保时尚书左丞。

  朱才,字待问,吴都人。[四五]萧庄在淮南,以才兼散骑常侍,副袁奭入朝。庄败,留邺。稍迁国子博士、谏议大夫。齐亡,客游信都而卒。

  荀仲举,字士高,颍川人,世江南。仕梁为南沙令,从萧明于寒山被执。长乐王尉粲甚礼之。与粲剧饮,啮粲指至骨。显祖知之,杖仲举一百。或问其故,答云:"我那知许,当是正疑是麈尾耳。"[四六]入馆,除符玺郎。后以年老家贫,出为义宁太守。仲举与赵郡李概交□,概死,仲举因至其宅,为五言诗十六韵以伤之,词甚悲切,世称其美。

  萧悫,字仁祖,梁上黄侯晔之子。天保中入国,武平中太子洗马。

  古道子,河内人。父起,魏太中大夫。道子有干局,当官以强济知名,历检校御史、司空田曹参军。自袁奭等俱涉学有文词。荀仲举、萧悫工于诗咏。□曾秋夜赋诗,其两句云"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为知音所赏。

  赞曰:九流百氏,立言立德,不有斯文,宁资刊勒。乃眷淫靡,永言丽则,雅以正邦,哀以亡国。

  校勘记

  [一] 王劭 诸本"劭"作"邵",据隋书卷六九、北史卷三五本传改。

  [二] 奉车都尉眭道闲 诸本"眭"讹"睦",今据北史卷八三文苑传序改。详下眭豫条校记。

  [三] 崔德 北史卷八三作"崔德立",下又多出"太傅行参军崔儦"七字。按北史文苑传序□北齐事全本北齐书,疑传本北齐书"德"下脱八字。

  [四] 前南兖州长史羊肃 诸本无"南"字,北史卷八三有。按羊肃见本书卷四三羊烈传,称肃于"天统初迁南兖州长史,武平中入文林馆撰书。"北史作"南兖州"是,这里脱文,今据补。

  [五] 开府行参军李师上 诸本"上"作"正",北史卷八三、册府卷六○七七二八二页作"上"。按本书卷四二卢潜传末、北史卷一○○序传并见"李师上",序传称他曾"待诏文林馆",与此序合。诸本作"师正"误,今据北史改。

  [六] 永安初元罗为东道大使 诸本"罗"作"擢",唯百衲本作"罗"。按元罗为东道大使,历见魏书卷一○孝庄纪建义元年五月北史卷五孝庄纪同,同书卷一六京兆王黎传。建义元年五二八九月即改元永安,与此传合。诸本作"擢"误,今从百衲本。

  [七] 岂必抚尘哉 南本"尘"作"麈",册府卷八一三九六七八页"抚尘"下有"而游"二字。按初学记卷一八交友引东方朔与公孙弘书有云:"大丈夫相知,何必抚尘而游。"知册府有"而游"二字是,传本北齐书并脱。南本作"麈",乃臆改。

  [八] 逊对曰 三朝本、百衲本、汲本、局本及册府宋本卷六四八"逊"作"孝谦"。按原文当作"孝谦",南、北本及册府明本作"逊",皆后人所改。然此传前后都称逊,独对策称孝谦,或北齐书本不载此文,后人从他书补入。今从南、北诸本作"逊",以归一律。下文"逊对曰"三处,同此,不再出校记。

  [九] 魏用三公乃致孙权之笑 诸本"致"作"至",据册府卷六四八七七七一页改。

  [一○] 与之为治何欲不从 三朝本、百衲本"不从"二字残缺,他本作"不遂",册府同上卷页作"不从"。按百衲本下一字虽残,尚可辨"从"字的下半,知"遂"字乃后人以意补,今据册府补。

  [一一] 苟求出家 南、北、汲、殿、局五本"苟求"作"弃家",三朝本、百衲本作"苟家",册府同上卷页作"苟求"。知百衲本所据之宋本"求"字已讹作"家",后人以"苟家"不可通,又改"苟"作"弃",误。今据册府改。

  [一二] 波论洒血 诸本"波论"作"波斯",三朝本、百衲本及册府同上卷页作"波论"。按经律异相卷八记萨陀波仑以血洒地。"波论"即"波仑",后人不解,臆改作"波斯",今从三朝本。

  [一三] 昧旦坐朝 诸本"旦"作"爽",百衲本作"三",册府同上卷页作"旦"。按本是"旦"字,百衲本所据宋本已讹作"三",后人以意改作"爽",误。今据册府改。

  [一四] 科闲律令 册府同上卷页"科闲"作"科简"。按"科闲""科简"不可解,当是"料简"之讹,有审核去取之意。蔡中郎集太尉杨公碑有云:"沙汰虚冗,料简贞实"。册府"简"字尚未讹,可证。

  [一五] 止逢翟犬 诸本"犬"作"火",独殿本作"犬"。按册府宋本卷六四八作"犬"。"翟犬"事见史记卷一○五扁鹊传,今从殿本。

  [一六] 但秦穆有道勾芒锡年 诸本"年"作"祥",百衲本作"手",册府卷六四八七七七一页作"年"。按墨子卷八明鬼上称郑穆公应是秦穆公之误,见孙诒让墨子闲诂见勾芒神,有"使予锡女寿十年有九"之语。册府作"年"是,百衲本所据宋本讹作"手",后人以不可解,臆改作"祥",今据册府改。

  [一七] 子胥无君马迁附下 诸本"君"作"首","附"作"腐",百衲本作"首"同诸本,下一字作"附",册府同上卷页如上摘句。按"子胥无君"指导吴灭楚,鞭楚平王尸事;"马迁附下"指为叛将李陵申辨事。这里樊逊是说二人罪有应得,故接着说"受诛取辱,何可尤人",语气相贯。百衲本所据宋本"君"已误"首","附"字未误,后人又改"附"作"腐"。上句指子胥伏剑而死,下句指司马迁受宫刑,似乎有据,但下"何可尤人"句便无照应,今从册府改。

  [一八] 思若有神 诸本"思"作"恩",册府同上卷页作"思"。按这里是说文思敏捷,若有神助,作"思"是,今据改。

  [一九] 太史公太常博士书 诸本"太史"作"大夫",册府卷六○八七三○二页作"太史",北史卷八三樊逊传无"太史公"三字。按汉书卷三○艺文志如淳注引刘歆七略云:"外则有太常、太史、博士之藏"。知"大夫"是"太史"之讹,今据册府改。又刘向表上诸书未见有言及太史书者,故北史削去。

  [二○] 顗出后 按"后"下当脱""字,顗出后,故后从还北。

  [二一] 武定末举司州秀才 诸本"州"讹"马","司马秀才"不可通,今据北史卷八三荀士逊传改。

  [二二] 因左古传通者不得士逊姓名 诸本"传"作"转",北史卷八三、御览卷二二二一○五五页作"传"。今据改。

  [二三] 值侯景陷郢州频欲杀之 通志卷一七六颜之推传、御览卷六四二二八七四页引北齐书"郢州"下有"之推被执"四字。按通志本录北史,其溢出北史文句,北齐部分大都即采北齐书,今北史卷八三颜之推传无此四字,而与御览引北齐书合。疑传本北齐书脱去。

  [二四] 赖其行台郎中王则以获免被囚送建业 三朝本、百衲本、汲本"被"上有"屡"字,"被"下又有"免"字,读不可通。御览同上卷页引北齐书此句作"赖其行台郎中王则,屡获救免,囚送建邺。"按下之推观我生赋自注云:"景行台郎中王则初无旧识,再三救护,获免。"传文本据自注,"再三救护获免"简括为"屡获救免",原文当如御览所引。百衲本所据之宋本已有讹衍颠倒,后人以意改作如上摘句。

  [二五] 大将军李显庆重之 三朝本、百衲本、汲本、局本"显"下无"庆"字,南、北、殿三本据北史卷八三改作"穆"。按周书卷三○李穆传,穆字显庆。此传原文作"李显庆","庆"字错简在下文。今乙正。

  [二六] 令掌其兄阳平公远书翰 诸本"远"上有"庆"字,"翰"作"干"。按周书卷二五李远传,封阳平公,乃李穆兄。这里"庆"字乃上文错简,"书干"乃"书翰"之讹,今据北史卷八三乙改。

  [二七] 湘州刺史河东王誉 三朝本、百衲本、南本、北本、殿本"湘"作"相",汲本、局本作"湘"。按梁无相州,梁书卷五五河东王誉传,誉官湘州刺史。今从汲本。

  [二八] 叹扶车之不立 卢文弨校注颜氏家训附颜之推传注云:"『扶车』疑是『绿车』。独断:绿车名曰皇孙车,天子有孙,乘之。"严式诲刻家训附补校注引钱大昕云:『扶车』疑是『扶苏』之讹,盖以秦太子扶苏比昭明太子也。"按"扶车"疑有误,卢、钱二说,不知孰是。

  [二九] 河东府褚显族据投岳阳 百衲本"府"作"苻"。按"苻"是氐姓,不得云"河东苻褚",且此联"褚乘城""杜倒戈"相对,"褚"是姓非名,疑作"苻"误,今从诸本作"府",指河东王军府。但其事不见他书记载,无可是正。

  [三○] 童汪锜 诸本"汪"作"注"。按童汪锜"执干戈以□社稷",见左传哀公十一年。"注"字讹,今改正。钱氏考异卷三一云:"此下脱一句。"

  [三一] 又第二子绥宁度方诸为世子 严刻家训附补校注引钱大昕云:"『度』当作『侯』,下『阳侯』字亦讹『度』可证。"

  [三二] 向诩拱以临兵 诸本"向"作"白",南本又改"诩"作"羽"。李详愧生丛录卷一据后汉书向栩传,栩请"遣诸将于河上读孝经",以拒黄巾起义军事,以为"白诩"乃"向栩"之讹。又称钱大昕已有此说。按钱说未见,"白"字显为"向"之讹,今改正。"诩""栩"同音通用,今仍之。

  [三三] 芛天道纪大数 "芛"字不可解,或是"盖"之讹。

  [三四] 侯景既走义师采稆失火 诸本"稆"作"橹"。按"稆"即"□"。后汉书卷九献帝纪建安元年八月称"□僚饥乏,尚书郎以下自出采□",李贤注:"□与稆同。"□或稆即自生稻。此句正用后汉书典故,"橹"字讹,今改正。

  [三五] 冰夷风薄而雷呴阳侯山载而谷沉 诸本"阳侯"作"阳度"。按"度"是"侯"的形讹,上句"冰夷"即"冯夷",乃神话中河神,"阳侯"也是神话中的水神。汉书卷八七上扬雄传载反离骚,有云:"凌阳侯之素波兮",这里是以"阳侯"代替"波浪"。

  [三六] 予武成之燕翼 局本"予"作"子"。按"予"字于文义不洽,疑是"子"之讹。

  [三七] 郊乡导于善邻 按"郊"字不可通,疑是"效"之讹。

  [三八] 信谄谋于公王 诸本"王"作"主",三朝本作"王",据张元济校勘记稿,百衲本所据之宋本也作"王"。按公主谄谋事无考,"公王"当是泛指高阿那肱等,今从三朝本。但此句末字应是仄声,"王"字平声,亦可疑。

  [三九] 赵郡李穆叔调妙占天文算术 按李穆叔即李公叔,本书卷二九附李浑传补。"调"字于文义不协,疑是衍文。

  [四○] 在扬都值侯景杀简文而篡位 诸本"扬"作"阳"。按当时习称建康为"扬都。"晋书卷九二庾阐传称阐作扬都赋,为世所重。"阳"字讹,今改正。

  [四一] 次曰敏楚 钱氏考异卷三一云:"『敏』当作『□』,即『愍』字。"

  [四二] 曾祖肃随刘义真渡江祖崇自宋入魏 诸本"肃"作"萧","崇"作"儒"。殿本考证云:"按魏书卷四五及北史卷二六韦阆传并云:从子崇,字洪基,父肃随义真渡江。又崇二子,猷之、休之。休之子道建、道儒。道逊之父不可考,然当祖崇,此云祖儒,似有误。"张森楷云:"肃子果名儒,则道逊兄不当名道儒。六朝人最重家讳,岂得轻易触犯如此?据下文,道逊于道建、道儒为弟,即俱是休之子,『儒』即『崇』之误也。又本传云:儒官至华山太守,而魏书韦阆传亦正云:『崇为华山太守卒。』则『儒』断为『崇』之误无疑。"按殿本考证及张考已详。『萧』『儒』二字皆讹,今据魏书、北史改正。

  [四三] 江旰字季济阳人也 诸本"济阳"倒作"阳济"。按江氏族望是济阳考城,今乙正。

  [四四] 眭豫字道闲 诸本"眭"作"睦"。张元济北齐书跋云:"按本传,睦豫,赵郡高邑人。本书崔暹传卷三○『赵郡睦仲让阳屈之』,魏收传卷三七『房延佑、辛元植、睦仲让虽夙涉朝位,并非史才。』北史此二传『睦仲让』均作『眭仲让』。又魏书逸士传卷九○有眭夸者,亦赵郡高邑人。又慕容宝传卷九五有『中书令眭邃』,汲古本亦误作『睦』,而监本则作『眭』。按百衲本作"畦"。由此推之,眭氏必为赵郡巨族,且当时人物亦甚盛。窃疑睦豫为眭豫之讹。"按张说是,此传序文中"睦道闲",北史百衲本也作"眭",而殿、局本改作"陆"。此传明言仲让为豫宗人,道闲即是豫字,北史二处都作"眭",这里"睦"也是"眭"之讹无疑,今改正。

  [四五] 吴都人 殿本考证云:"『都』当作『郡』。"

  [四六] 当是正疑是麈尾耳 册府卷九一四一○八二四页、御览卷六五○二九○六页引三国典略"麈"作"鹿"。按麈虽本是鹿类,但当时"麈尾"已是蝇拂一类用具之名,不可食。正是以为鹿尾,故"啮之至骨"。疑作"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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