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书·列传·卷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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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华原 宋世良弟世轨 郎基 孟业 崔伯谦 苏琼 房豹 路去病
先王疆理天下,司牧黎元,刑法以禁其奸,礼教以防其欲。故分职命官,共理天下。书云:"知人则哲,能官人安人则惠。"睿哲之君,必致清明之臣,昏乱之朝,多有贪残之吏。高祖拨乱反正,以□隐为怀,故守令之徒,才多称职。仍以战功诸将,出牧外藩,不识治体,无闻政术。非唯暗于前言往行,乃至始学依判付曹,聚敛无厌,淫虐不已,虽或直绳,终无悛革。于戏!此朝廷之大失。大宁以后,风雅俱缺,卖官鬻狱,上下相蒙,降及末年,黩货滋甚。齐氏循良,如辛术之徒非一,多以官爵通显,别有列传。如房仲干之属,在武平之末能卓尔不□,斯固弥可嘉也。今掇张华原等列于循吏云。
张华原,字国满,代郡人也。少明敏,有器度。高祖开骠骑府,引为法曹参军,迁大丞相府属,仍侍左右。从于信都,深为高祖所亲待,高祖每号令三军,常令宣谕意旨。
周文帝始据雍州也,高祖犹欲以逆顺晓之,使华原入关说焉。周文密有拘留之意,谓华原曰:"若能屈骥足于此,当共享富贵,不尔命悬今日。"华原曰:"渤海王命世诞生,殆天所纵,以明公蕞尔关右,便自隔绝,故使华原衔喻公旨。明公不以此日改图,转祸为福,乃欲赐胁,有死而已。"周文嘉其亮正,乃使东还。高祖以华原久而不返,每叹惜之,及闻其来,喜见于色。
累迁为兖州刺史,人怀感附,寇盗寝息。州狱先有囚千余人,华原皆决遣。至年暮,唯有重罪者数十人,华原亦遣归家申贺,依期至狱。先是州境数有猛兽为暴,自华原临州,忽有六驳食之,咸以化感所致。后卒官,州人大小莫不号慕。
宋世良,字符友,广平人。年十五,便有胆气,应募从军北讨,屡有战功。寻为殿中侍御史,诣河北括户,大获浮惰。还见汲郡城旁多骸骨,移书州郡,令悉收瘗。其夜,甘雨□□。还,孝庄劳之曰:"知卿所括得丁倍于本帐,若官人皆如此用心。便是更出一天下也。"
出除清河太守。世良才识闲明,尤善治术,在郡未几,声问甚高。郡东南有曲堤,成公一姓阻而居之,□盗多萃于此。人为之语曰:"宁度东吴、会稽,不历成公曲堤。"世良施八条之制,盗奔他境。民又谣曰:"曲堤虽险贼何益,但有宋公自屏迹。"后齐天保中大赦,郡先无一囚,□吏拜诏而已。狱内稆生,桃树、蓬蒿亦满。每日衙门虚寂,无复诉讼者。其冬,醴泉出于界内。及代至,倾城祖道。有老人丁金刚泣而前,谢曰:"己年九十,记三十五政,君非唯善治,清亦彻底。今失贤君,民何济矣。"莫不攀援涕泣。除东郡太守,卒官。世良强学,好属文,撰字略五篇、宋氏别录十卷。与弟世轨俱有孝友之誉。
世轨,幼自严整。好法律,稍迁廷尉卿。洛州民聚结欲劫河桥,吏捕案之,连诸元徒党千七百人。崔暹为廷尉,[二]以之为反,数年不断。及世轨为少卿,判其事为劫。于是杀魁首,余从坐悉舍焉。时大理正苏珍之亦以平干知名。寺中为之语曰:"决定嫌疑苏珍之,视表见里宋世轨。"时人以为寺中二绝。南台囚到廷尉,世轨多雪之。仍移摄御史,将问其滥状,中尉毕义云不送,移往复不止。世轨遂上书,极言义云酷擅。显祖引见二人,亲□世轨曰:"我知台欺寺久,卿能执理与之抗衡,但守此心,勿虑不富贵。"□义云曰:"卿比所为诚合死,以志在疾恶,故且一恕。"仍顾谓朝臣曰:"此二人并我骨鲠臣也。"及疾卒,廷尉、御史诸系囚闻世轨死,皆哭曰:"宋廷尉死,我等岂有生路!"
世良从子孝王,学涉,亦好缉缀文藻。形貌短陋而好臧否人物,时论甚疾之。为段孝言开府参军,又荐为北平王文学。求入文林□不遂,因非毁朝士,撰别录二十卷,[三]会平齐,改为关东风俗传,更广见闻,勒成三十卷以上之。言多妄谬,篇第冗杂,无著述体。
郎基,字世业,中山人。身长八尺,美须髯,泛涉坟典,尤长吏事。起家奉朝请,累迁海西镇将。梁吴明彻率□攻围海西,基□励兵民,固守百余日,军粮且罄,戎仗亦尽,乃至削木为箭,剪纸为羽。围解还朝,仆射杨愔迎劳之曰:"卿本文吏,遂有武略。削木剪纸,皆无故事,班、墨之思,何以相过。"
后带颍川郡,积年留滞,数日之中,剖判咸尽,而台报下,并允基所陈。条纲既疏,狱讼清息,官民遐迩,皆相庆悦。基性清慎,无所营求,曾语人云:"任官之所,木枕亦不须作,况重于此事。"唯颇令写书。潘子义曾遗之书曰:"在官写书,亦是风流罪过。"基答书曰:"观过知仁,斯亦可矣。"后卒官,柩将还,远近将送,莫不攀辕悲哭。
孟业,字敬业,巨鹿安国人。家本寒微,少为州吏。性廉谨,同僚诸人侵盗官绢,分三十疋与之,拒而不受。魏彭城王韶拜定州,除典签。长史刘仁之谓业曰:"我处其外,君居其内,同心戮力,庶有济乎。"未几仁之征入为中书令,临路启韶云:"殿下左右可信任者唯有孟业,愿专任之。余人不可信也。"又与业别,执手曰:"今我出都,[四]君便失援,恐君在后,不自保全。唯正与直,愿君自勉。"业唯有一马,因瘦而死。韶以业家贫,令州府官人同食马肉,欲令厚偿,业固辞不敢。韶乃戏业曰:"卿邀名人也。"对曰:"业以微细,伏事节下,既不能裨益,宁可损败清风。"后高祖书与韶云:"典签姓孟者极能用心,何不置之目前。"[五]韶,高祖之□也。仁之后为兖州,[六]临别谓吏部崔暹曰:"贵州人士,唯有孟业,宜铨举之,他人不可信也。"崔暹问业曰:"君往在定州,有何政绩,使刘西兖如此钦叹?"答曰:"禀性愚直,唯知自修,无他长也。"
天保初,清河王岳拜司州牧,闻业名行,复召为法曹。业形貌短小,及谒见,岳心鄙其眇小,笑而不言。后寻业断决之处,乃谓业曰:"卿断决之明,可谓有过躯貌之用。"寻迁东郡守,以宽惠着。其年,麦一茎五穗,其余三穗四穗共一茎,合郡人以为政化所感。寻以病卒。
崔伯谦,字士逊,博陵人。父文业,巨鹿守。伯谦少孤贫,善养母。高祖召赴晋阳,补相府功曹,称之曰:"清直奉公,真良佐也。"迁瀛州别驾。世宗以为京畿司马,劳之曰:"卿骋足瀛部,己着康歌,督府务殷,是用相授。"族弟暹,当时宠要,谦与之僚旧同门,非吉凶,未曾造请。
后除济北太守,恩信大行,乃改鞭用熟皮为之,不忍见血,示耻而已。有朝贵行过郡境,问人太守治政何如。对曰:"府君恩化,古者所无。因诵民为歌曰:『崔府君,能治政,易鞭鞭,布威德,民无争。』"客曰:"既称恩化,何由复威?"曰:"长吏惮威,民庶蒙惠。"征赴邺,百姓号泣遮道。以弟让在关中,不复居内任,除南巨鹿守,事无巨细,必自亲览。民有贫弱未理者,皆曰:"我自有白须公,不虑不决。"后为银青光禄大夫,卒。
苏琼,字珍之,武强人也。父备,仕魏至□尉少卿。琼幼时随父在边,尝谒东荆州刺史曹芝。芝戏问曰:"卿欲官不?"对曰:"设官求人,非人求官。"芝异其对,署为府长流参军。文襄以仪同开府,引为刑狱参军,每加勉劳。并州尝有强盗,长流参军推其事,所疑贼并已拷伏,失物家并识认,唯不获盗赃。文襄付琼更令穷审,乃别推得元景融等十余人,并获赃验。[七]文襄大笑,语前妄引贼者曰:"尔辈若不遇我好参军,几致枉死。"
除南清河太守,[八]其郡多盗,及琼至,民吏肃然,奸盗止息。或外境奸非,辄从界中行过者,无不捉送。零县民魏双成失牛,[九]疑其村人魏子宾,送至郡,一经穷问,知宾非盗者,即便放之。双成诉云:"府君放贼去,百姓牛何处可得?"琼不理,密走私访,别获盗者。从此畜牧不收,多放散,云:"但付府君。"有邻郡富豪将财物寄置界内以避盗,为贼攻急,告曰:"我物已寄苏公矣。"贼遂去。平原郡有妖贼刘黑狗,构结徒侣,通于沧海。琼所部人连接村居,无相染累。邻邑于此伏其德。郡中旧贼一百余人,悉充左右,人间善恶,及长吏饮人一杯酒,无不即知。琼性清慎,不发私书。道人道研为济州沙门统,资产巨富,在郡多有出息,常得郡县为征。及欲求谒,度知其意,每见则谈问玄理,应对肃敬,研虽为债数来,无由启口。其弟子问其故,研曰:"每见府君,径将我入青云间,何由得论地上事。"郡民赵颍曾为乐陵太守,八十致事归。五月初,得新瓜一双自来送。颍恃年老,苦请,遂便为留,仍致于听事梁上,竟不剖。人遂竞贡新果,至门间,知颍瓜犹在,相顾而去。有百姓乙普明兄弟争田,积年不断,各相援引,乃至百人。琼召普明兄弟对□人谕之曰:"天下难得者兄弟,易求者田地,假令得地失兄弟心如何?"因而下泪,□人莫不洒泣。普明弟兄叩头乞外更思,分异十年,遂还同住。每年春,总集大儒□觊隆、[一○]田元凤等讲于郡学,朝吏文案之暇,悉令受书,时人指吏曹为学生屋。禁断淫祠,婚姻丧葬皆教令俭而中礼。又蚕月预下绵绢度样于部内,其兵赋次第并立明式,至于调役,事必先办,郡县长吏常无十杖稽失。当时州郡无不遣人至境,访其政术。天保中,郡界大水,人灾,绝食者千余家。琼普集部中有粟家,自从贷粟以给付饥者。州计户征租,复欲推其贷粟。纲纪谓琼曰:"虽矜饥餧,恐罪累府君。"琼曰:"一身获罪,且活千室,何所怨乎?"遂上表陈状,使检皆免,人户保安。此等相抚儿子,咸言府君生汝。在郡六年,人庶怀之,遂无一人经州。前后四表,列为尤最。遭忧解职,故人赠遗,一无所受。寻起为司直、廷尉正,[一一]朝士嗟其屈。尚书辛述曰:"既直且正,名以定体,不虑不申。"
初琼任清河太守,[一二]裴献伯为济州刺史,酷于用法,琼恩于养人。房延佑为乐陵郡,过州。裴问其外声,佑云:"唯闻太守善,刺史恶。"裴云:"得民誉者非至公。"佑答言:"若尔,黄霸、龚遂君之罪人也。"后有□,州各举清能。裴以前言,恐为琼陷,琼申其枉滞,议者尚其公平。毕义云为御史中丞,以猛暴任职,理官忌惮,莫敢有违。琼推察务在公平,得雪者甚□,寺署台案,始自于琼。迁三公郎中。赵州及清河、南中有人频告谋反,[一三]前后皆付琼推捡,事多申雪。尚书崔昂谓琼曰:"若欲立功名,当更思余理,仍数雪反逆,身命何轻?"琼正色曰:"所雪者怨枉,不放反逆。"昂大惭。京师为之语曰:"断决无疑苏珍之。"
迁左丞,行徐州事。[一四]徐州城中五级寺忽被盗铜像一百躯,有司征检,四邻防宿及纵迹所疑,逮系数十人,琼一时放遣。寺僧怨诉不为推贼,琼遣僧,谢曰:"但且还寺,得像自送。"尔后十日,抄贼姓名及赃处所,径收掩,悉获实验,贼徒□引,道俗叹伏。旧制以淮禁不听商贩辄度。淮南岁俭,启听淮北取籴。后淮北人饥,复请通籴淮南,遂得商估往还,彼此兼济,水陆之利,通于河北。后为大理卿而齐亡,仕周为博陵太守。
房豹,字仲干,清河人。祖法寿,魏书有传。父翼宗。[一五]豹体貌魁岸,美音仪。释褐开府参军,兼行台郎中,随慕容绍宗。绍宗自云有水厄,遂于战舰中浴,并自投于水,冀以厌当之。豹曰:"夫命也在天,岂人理所能延促。公若实有灾眚,恐非禳所能解,若其实无,何禳之有。"绍宗笑曰:"未能免俗,为复尔耳。"[一六]未几而绍宗遇溺,时论以为知微。
迁乐陵太守,镇以凝重,哀矜贫弱,豹阶庭简静,圄囹空虚。郡治濒海,水味多咸苦,豹命凿一井,遂得甘泉,遐迩以为政化所致。豹罢归后,井味复咸。齐灭,还乡园自养,频征辞疾。终于家。
路去病,阳平人也。风神□朗,仪表异。释褐开府参军。□用士人为县宰,[一七]以去病为定州饶阳令。去病明闲时务,性颇严毅,人不敢欺,然至廉平,为吏民叹服。擢为成安令。京城下有邺、临漳、成安三县,辇毂之下,旧号难治,重以政乱时难,纲维不立,功臣内戚,请嘱百端。去病消息事宜,以理抗答,势要之徒,虽□养小人莫不惮其风格,亦不至嫌恨。自迁邺以还,三县令治术,去病独为称首。周武平齐,重其能官,与济阴郡守公孙景茂二人不被替代,发诏褒扬。隋大业中,卒于冀氏县令。[一八]
校勘记
[一] 北齐书卷四十六 按此卷前有序,后无论赞,诸传内容都较北史简略,其中或称齐帝庙号,也有溢出北史的字句。钱氏考异卷三一认为经后人删改,或是北齐书此卷已亡,后人以高氏小史补。但卷中苏琼传□称齐帝谥,文字几乎全同北史,只有个别溢出之句。
[二] 崔暹为廷尉 北史卷六六宋隐传"崔暹"作"崔昂"。按本书卷三○崔暹传没有说他曾为廷尉,而崔昂传说昂于天保中为廷尉卿。疑北史是。
[三] 撰别录二十卷 北史卷六六"别录"作"朝士别录"。按单称"别录"便和宋世良的宋氏别录相混。"朝士"二字不宜省。
[四] 今我出都 殿本考证云:"按上文云征入为中书令,『出』疑『入』字之□。"
[五] 后高祖书与韶云典签姓孟者极能用心何不置之目前 按北史卷八六孟业传称"业寻被谮出外,行县事"。后神武书责韶云:"典签姓孟者极能用心,何乃令出外也。"本传略去孟业出外事,所谓"何不置之目前",语无来历。必是删节原文失当所致。
[六] 仁之后为兖州 北史卷八六"兖州"上有"西"字。按下文称"刘西兖",这里"西"字不宜省。
[七] 并获赃验 诸本"赃"作"贼"。北史卷八六、册府卷六一八七四三一页"贼"作"赃"。按册府录自补本北齐书,而与北史同,知本作"赃",上云"唯不获盗赃",可证,今据改。
[八] 除南清河太守 诸本"除"下衍"琼累迁"三字,不可通,今据北史卷八六删。
[九] 零县民魏双成失牛 诸本"零"下有"陵"字。按魏书卷一○六地形志中济州南清河郡有零县,无零陵。"陵"字衍,今据地形志删。
[一○] □觊隆 诸本"觊"作"顗",北史卷八六作"觊"。按本书卷四四儒林传序称治春秋者有□觊,即□觊隆的省称,今据改。
[一一] 寻起为司直廷尉正 诸本"司"作"日",北史卷八六作"司"。按隋书卷二七百官志后齐大理寺有"司直"十人。"日"字误,今据改。
[一二] 初琼任清河太守 按前云琼为南清河太守,南清河属济州,故下文□济州刺史裴献伯酷于用法,有"刺史恶,太守善"之语,这里"清河"上当脱"南"字。
[一三] 赵州及清河南中有人频告谋反 诸本"河"上无"清"字,北史卷八六、册府卷六一八七四二八页有。按"河南中"不可通。魏书卷一二孝静纪天平元年置四中郎将,济北置南中。这里南中即指南中郎将辖区。诸本脱"清"字,今据补。
[一四] 迁左丞行徐州事 北史卷八六作"迁徐州行台左丞,行徐州事",这里略去"徐州行台"四字,便像以尚书省左丞出任行徐州事,删节失当。
[一五] 祖法寿魏书有传父翼宗 按魏书卷四三房法寿传,法寿子伯祖,伯祖子翼北史卷三九同,则法寿是房豹曾祖,这里"祖"上当脱"曾"字。"翼宗"作"翼"乃双名单称。
[一六] 未能免俗为复尔耳 诸本无"耳"字,据北史卷三九房豹传及册府卷八○七九五九五页补。
[一七] □用士人为县宰 诸本"士"作"土",殿本依北史卷八六路去病传改。按用士人为县宰,事见本书卷三八元文遥传。"土"字讹,今从殿本。
[一八] 发诏褒扬隋大业中卒于冀氏县令 北史卷八六"褒扬"下有"去病后以尉迟迥事"一句,语尚未完,显有脱文。则所谓"大业中卒于冀氏县令"者,是否去病,尚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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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书 列传卷四十六译文
古代的帝王治理天下,管理百姓,以刑法禁绝各种奸邪之事,以礼教防犯人的各种欲念。所以把职权分给各级官吏,共同治理天下。《尚书》上说:“知人则明,任用人安定人则惠。”圣明的君主,一定能…展开古代的帝王治理天下,管理百姓,以刑法禁绝各种奸邪之事,以礼教防犯人的各种欲念。所以把职权分给各级官吏,共同治理天下。《尚书》上说:“知人则明,任用人安定人则惠。”圣明的君主,一定能吸引用清明大臣,昏乱之朝,多贪婪残暴之官。高祖拨乱反正,以体恤为怀,所以太守县令等官,大都称职。有战功的将领,出外镇治州郡,但不明白治国之道,不懂治术。不仅对前人的言行不清楚,甚至学着把应该处理的事情交给手下去办,聚敛财物贪得无厌,邪恶残暴,即使有的被绳之以法,最终也没有人悔改。唉!这是朝廷的一大过错。大宁以后,雅正的风气丧失,卖官受贿,上下相欺,到了末年,贪污更加严重。北齐一朝的官吏大多能奉公守法,像辛术之类的人很多,因为官居显位,本书另有列传。像房仲干等人,在武乎末年依然能卓尔不群,确实值得嘉奖。现选择张华原等人列入《循吏传》。
张华原,字国满,代郡人。年轻时聪明,有器量和风度。高祖设骠骑府,引荐他为法曹参军,升大丞相府属,得以随侍在高祖左右。随从到信都,深受高祖宠幸和优待,高祖向军队颁布命令,常常叫他来宣布。
周文帝占据雍州时,高祖还想向他说明叛乱和归顺的利弊,派华原进关去劝说他。周文帝暗中要把他扣留,对他说:“如果先生能够委屈留下来,一定和你共享富贵,如果不归降,今天就杀了你。”华原说:“渤海王是天意所降生的,受上天的支派,因为你占据关右,彼此隔绝,所以派我来陈述他的意旨。你却不趁此机会改变态度,转祸为福,竟然威胁我,我惟有一死。”周文帝夸奖他忠诚,允许他回去。高祖因为他去了很长时间不回来,常感叹惋惜,听说他回来了,不禁喜形于色。
经多次升迁任兖州刺史,人心归附,盗寇匿迹。州狱中本来有一千多名犯人,华原为他们一一判决发遣。到了年底,仅剩下几十名重罪犯人,他还允许犯人回家庆贺,犯人都按期回到狱中。原先境内经常有猛兽伤人的事,自从他上任后,忽然有传说中的吃虎猛兽出现,吃掉了猛兽,都认为是他的感化造成的。后来华原死于任上,全州大小无不思念号哭。
宋世良,字元友,广平人。十五岁时,就有胆量,应招入伍参加北伐,多次立下战功。不久任殿中侍御史,到黄河以北登记户口,发现了很多隐满不报的情况。回来时见汲郡外有许多尸骨,就下令给州郡,命他们全都收殓埋葬。当晚,下了一场大雨。回到朝中,孝庄帝慰劳他说:“我知道你登记的户口敷比账簿上多了一倍,如果作官治民都像你这样用心,就又能创出一个天下。”
出任遣回太守。世且才识俱佳,尤其擅长治理州郡,上任时间不长,就博得了好名声。在郡东南有个曲堤,被成公一家占据,强盗多在那裹聚集。人们都说:“宁可经束吴、会稽,也不经过盛公曲堤。”世皇颁行了条措施,强盗都跑到了其他地方。老百姓又谣说:“曲堤虽险贼何益,但有宋公自屏迹。”后来齐天保年间大赦天下,而清河郡的监牢竟没有囚犯,仅是官员拜领诏书而已。监狱到处是野生的庄稼,桃树和蓬蒿长满了院子。每天衙门空无一人,再没有来打官司的。冬天,境内出现了甘泉。任期将满,全城人都来送行。有一位叫丁金刚的老人,哭着走上前来,拜谢说:“我已经九十岁了,记得经历了三十五任太守,先生不仅善于治理,又极其清廉。今天你要走了,以后百姓还能依靠谁呢。”大家全都攀着轿杆失声痛哭。又任柬郡太守,死在任上。世良极其好学,喜好作诗文,编撰《字略》五篇、《宋氏别录》十卷。和弟弟世轨都以孝顺友爱闻名。
世轨,年幼时就严谨。喜好法律,逐渐升至廷尉卿。洛州百姓集合起来要抢劫河桥,官吏逮捕了一批人加以审讯,牵连了元姓家族党羽一千七百多人。崔暹任廷尉,认为是谋反,连续几年不能断案。世轨为少卿,判定为抢劫,于是杀掉了罪魁祸首,其他受牵连的人全部予以释放。当时大理正苏珍之也以公正干练闻名,大理寺中的人说:“决定嫌疑苏珍之,由表及裹宋世轨。”奉为大理寺的二绝。南台的囚犯送到廷尉,世轨大多能为他们昭雪。于是移送御史,要问滥用刑罚的罪行,中尉毕义云不送,文书往来不绝。世轨给皇帝上书,极力说毕义云残酷专权。颢祖召见他俩,亲自劝解他说:“我知道南台欺压大理寺已经很久,你能依据法律和他们抗衡,如果能永远有此心,不愁不会富贵。”又对义云说:“你素来所作所为实在该死,但因为你疾恶如仇,姑且宽恕你。”又对众位大臣说:“遣两人都是我刚直不阿之臣。”世轨因病去世,廷尉、御史台中羁押的囚犯听说后,都大哭着说:“宋廷尉死了,我们哪还有生路呢!”
世良的侄子孝王,稍有学问,也喜欢写文章。他身材矮小容貌丑陋却好评价人物,人们对此很憎恨。任段孝言的开府参军,又被推荐任北平王文学。请求入文林馆未能如愿,就诽谤朝中大臣,撰写二十卷《别录》,周灭齐时,又改名为《关东风俗传》,又增加了些见闻,成三十卷呈送给皇帝。言辞大多虚妄荒谬,篇章冗杂,毫无著述体例。
郎基,字世业,中山人。身高八尺,胡须漂亮,精通典籍,尤其擅长政事。初为奉朝请,多次升迁任海西镇将。梁吴明彻率领人马围攻海西,郎基勉励军民,固守一百多天,军粮将要告罄,装备也将用完,以致削木做箭,剪纸做羽。解围后回到朝中,仆射杨情迎接慰劳他说:“你本是文官,竟然有武将的谋略。削木剪纸,都没有先例,鲁班、墨子的奇想都比不上你。”
后来兼管颖川郡,多年积存的案件,他在几天之内,都分判完毕,御史台批覆,也同意他的判决。法令宽,诉讼案件相对减少,远近的官吏百姓,都互相庆幸。郎基为人清廉审慎,没有私欲,曾对人说:“我到任所,连木枕都不做,更何况更贵重的呢。”他很喜欢写书。有一次潘子义在写给他的信中说:“做官写书,也算是风流罪过。”他答覆说:“见错知仁,也就可以了。”后来死于任上,灵柩将要运回时,远近的人都来护送,全都拉着车辕伤心痛哭。
孟业,字敬业,钜鹿安国人。出身贫寒,年轻时任本州小吏。为人廉洁谨慎,同僚侵吞公家绸缎,分给他三十匹,他拒绝接受。魏彭城王元韶在定州任职时,任他为典签。长史刘仁之对他说:“我主外,你主内,齐心协力,也许会成就大事。”不久刘仁之调入朝廷任中书令,临上路前对元韶说:“殿下左右可以信任的惟有孟业,希望委以重任。其他人都不可信。”又和孟业告别,拉着他的手说:“如今我到京城去,你就失去了依靠,恐怕你以后不能保全自身。祇有正和直,希望你能自勉。”盂业仅有一匹马,因为瘦弱死了。元韶因为他家中贫困,命令州府中的官吏一起吃马肉,想补偿他,孟业却推辞不受。元韶和他开玩笑说:“你是想博取名声。”他回答说:“我出身贫贱,在你手下供职,已经不能对你有什么帮助了,怎么能败坏清廉之风。”后来产担在写给五趋的信中说:“那位姓重的典签做事极其用,何不把他留在身边。”元韶是高祖的女婿。刘仁之后来守西兖州,临行前对吏部崔逞说:“你们州的人,惟孟箠是人才,应该举荐选拔他,其他人不可信。”崔暹问孟业:“过去你在定州,有什么政绩,让刘仁之这样佩服呢?”他说:“我禀性愚昧率直,仅知加强自身修养,没有其他政绩。”
天保初,清河王高岳任司州牧,听说了他的言行,征召他任法曹。他身材短小,拜见时,高岳小看他的矮小,笑着不说话。后来决断事务时,才对他说:“你决断明快,可以说超过了你的容貌用途。”不久升任束郡太守,以宽大仁义著称。当年,一棵麦杆长出了五穗,其他也有长三四穗的,全郡人都认为是政治清明感动了上天导致的。不久因病去世。
崔伯谦,字士逊,博陵人。父亲文业,任钜鹿太守。伯谦小时候父亲去世家中贫困,用心侍奉母亲。高祖征召他到晋阳,补授相府功曹,称赞他说:“清廉奉公,真是好佐吏。”升瀛州别驾。世宗授为京畿司马,慰劳说:“你在瀛州施展才能,治理得很太平,我府中事务繁多,因此将此职授你。”族弟崔暹当时受到皇上宠幸而显要,伯谦和他同在朝廷为官,若非遇到婚丧大事,绝不到他家中去。
后来任济北太守,遍行恩德,把鞭子改为熟皮制作,不忍心见罪人流血,表明耻辱而已。有当朝权贵从郡中经过,询问太守政绩如何。那人回答说:“太守用恩德教化我们,从古未有。所以老百姓作的歌谣说:‘崔太守,能治政,换皮鞭,施威德,民不争。”’客人说:“既然是恩德教化,为什么又说有威严呢?”回答说:“官吏害怕威严,百姓蒙受恩德。”征召到邺时,百姓都哭着挤在路上。因为弟弟崔让在关中任职,不能再在内做官,任南钜鹿太守。事情无论大小,一定要亲自过问。百姓中有因家贫体弱而不能诉讼的,都说:“我们有白胡子太守作主,不用发愁决断不了。”后来任银青光禄大夫,去世。
蓝卢,字至缒,逮强人。父亲鉴僙,瑟时任卫尉少卿。壬蝗年轻时和父亲在边境上,曾拜访塞型业刺史萱芝。萱芝开玩笑地问他:“想做官吗?”他回答说:“设立官职是为寻求人,并不是要人去找官做。”曹芝认为他很奇特,授为本府长流参军。文襄为仪同开府时,引荐他为刑狱参军,常加以鼓励慰劳。并州发生一起抢劫案,长流参军审问这个案子,疑犯经过用刑都已招认,失主也已确认,仅是找不到赃物。文襄命苏琼进一步审讯,另外发现了元景融等十几人,并起获了脏物。文襄大笑,对那些被胡乱株连成强盗的人说:“你们若不是碰到我们的好参军,几乎要冤枉而死。”
任南清河太守,郡中多盗贼,等他一上任,吏民整肃,盗贼的事也都停止了。有人在境外犯了法,而从境内经过,也被捉获送交。零县百姓魏双成丢了牛,怀疑是同村魏子宾偷的,扭送到郡府,他一审问,知道并不是魏子宾偷的,马上放了他。双成说:“太守把贼放走,我的牛到何处去找呢?”苏琼不再审理,微服私访。另外捉住了盗牛的罪犯。从此百姓放牧牲畜不用再赶回家,大多分散放养,说:“衹要交给太守就可以了。”邻郡有一富翁把财物寄存在此郡以防备盗贼,被贼人逼迫急了,就告诉他们说:“我的东西已寄托给苏公了。”贼人只好离去。平原郡的妖贼刘黑狗,聚众结党,势力扩展到海边。珍之率领人把村庄连成一片,丝毫不受影响。邻郡官员都很钦佩他的德行。郡中原来有一百多贼人,都归顺了他,百姓中发生的各种事,甚至长吏喝了人家一杯酒,他也能立即知道。珍之为人清廉谨慎,从来不写私信。僧人道研是济州僧侣首领,有大批资财,在郡中有很多产业,常常被郡县征税。每次他来求见,苏琼知道他的来意,接见时就谈论玄理,态度严肃,道研虽然多次为债务来拜见,却一直没有机会开口。他的弟子问他是什么缘故,他说:“每次见了太守,他就领着我直接到了青云之上,怎有机会谈地上的事呢。”郡中的赵续做过乐陵太守,八十岁的时候退休回乡。五月初,收获两只新瓜亲自为太守送来。赵颢依仗自己上了年纪,苦苦请求收下。苏琼祇得留下,放到大厅的梁上,始终没有打开吃。人们于是争着送来时新瓜果,走到大门口,知道赵颢的瓜还在,只好面面相觑地离开。百姓乙普明兄弟争夺田产,多年不能裁决,各自寻找证人,竟然有近百人。苏琼叫来普明兄弟二人劝告众人说:“天下难得的就是兄弟,容易获得的是土地,如果得到土地却失去兄弟之情怎么样?”说完流下了眼泪,众人也流泪哭泣。普明兄弟磕头请求到外面再商议,分家了十年以后,又搬到一起住。每年春天,苏琼把有名的儒生卫觊隆、田元凤等人召集来,在郡学中讲学,官吏办完公事,都要来学习,当时人们把官吏住的地方叫学生屋。他又下令禁止淫祠,婚丧嫁娶都要节俭而合乎礼法。到了养蚕的时候预先在部内定好丝绸的数量,兵役、赋税的顺序也都明白规定,到了调派差役的时候,事情一定提前办好,郡县长吏不再出错受罚。当时其他州县派人来到南清河郡,学习治理的方法。天保年间,郡中发了大水,百姓受了灾,没有粮食吃的有一千多家。他召集郡中有粮食的人家,自己借贷出粮食发给没有粮食的人家。州中按人户征收租税,又想用借贷粮食的事推托。手下人对他说:“这样做虽然是同情挨饿的人,但恐怕会连累太守。”他说:“我一人获罪,却能使千家人活命,还有什么怨恨的呢。”于是上表陈述了情况,上面派人核查属实就免去了租税,百姓都得到了保全。这些受惠的人抱着儿子说是太守给了你们活命。苏琼在郡中任职六年,百姓感恩,再没有人到州裹去上诉。先后四道表章,被列为最好。因服丧而解职,朋友的馈赠,丝毫不受。不久起用为司直、廷尉正,朝中大臣都为他抱屈。尚书辛述说:“他为人正直,按名定官,不用担心不能施展才能。”
当初麸琼任南清河太守时,苤墼伯任挤业刺史,动用刑法很严酷,苏琼对人却很有恩德。房延茧到銮堡登上任,经过州中,苤问自己在外面名声怎么样,房延佑说:“我听说太守好、刺史恶。”裴说:“在百姓中有声誉的不能秉公办事。”延拉说:“照你所说,茎玺、龚遂在你眼中都成了罪人。”后来皇上下韶,命各州举荐清正的人,冬麸侦因为有前面的话,恐怕蓝琼会陷害他,藓琼申理受到裴冤枉而留滞的案件,人们都认为决断公平。毕义云任御史中丞时,处理事情过于激烈,大理寺的官员对他很忌惮,不敢违抗。苏琼审讯务求公平,昭雪的人很多,由大理寺处理御史台案件的惯例,就从苏琼开始。后升三公郎中。趟州、清河和南中地区多次有人告发谋反,前后都交给苏琼审理,大都得以昭雪。尚书崔昂对他说:“如果想成就功名,应该想别的办法,如果靠着给叛逆昭雪,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就看得太轻了。”他严正地说:“我昭雪的都是受到冤枉的人,叛逆者不会放过。”说得崔昂非常惭愧。为此京城人都说:“断决无疑苏珍之。”
升左丞,行徐州事。徐州城中五级寺的铜像突然被盗走了一百尊,有关部门检查后,把左右四邻、守夜人员及涉嫌疑犯,逮捕了几十人。苏琼却同时放了。寺中的僧侣埋怨他不认真审问,他遣走僧人,说:“你们暂且回到寺裹等候,发现了佛像就送回去。”过了十天,抄绿了盗贼的姓名和埋藏赃物的地方,直接去捉拿,全部捉获归案,盗贼相互惊叹,僧俗百姓都赞叹佩服。按照旧例淮河两岸被封锁后不允许商贩随意往来。这一年淮南歉收,苏琼奏明朝廷,允许商人到淮北耀粮。后来淮北发生灾荒,他又请求允许商人去淮南耀粮,于是双方的商人可以来往,互相调济,水陆交通一直沿伸到河北。后来苏琼任大理卿时北齐灭亡,他在周任博陵太守。
廛塾,字健登,翅人。曾祖父造画,《魏书》有传。父亲翼宗。房豹身材魁伟,声旨清亮仪表俊美。初任开府参军,兼行台郎中,跟随慕容绍宗。基眯说自己有溺水之灾,就在战船上沐浴,并跳到水中,希望能压制厄运。房豹说:“人命由天,人怎能延长或缩短。你如果真的有灾难,恐怕除邪消灾之祭也不能解除,如果确实没有,就不用祭拜。”绍宗笑着说:“不能免俗。我也如此。”不久绍宗溺水而死,人们都觉得房豹有预见。
升任碧递太守,做事稳重,同情孤苦,庆垫的官衙冷冷清清,监狱中空空荡荡。乐陵濒临海边,水又苦又咸,他命人挖了一E1井,发现了甘甜的泉水,远近的人们都认为是政德教化所致。他罢官回去后,井水又变得苦咸。韭查灭亡后,回到家乡自食其力,多次征召都托辞有病,最后终老在家。
路去病,垦迁入。风神俊秀,仪表堂堂。起初任开府参军。朝廷下令任用士人任县令,授任他龟出馋荡县令。蹬圭痞通晓政务,性格严厉刚毅,旁人都不敢欺骗他,但为人廉正公平,受到百姓的尊敬。提升为成安县令。京城下辖三县:邺、堕违、盛窒,天子脚下,一向以难以治理着称,而且时世艰难,朝政混乱,纲纪不立,功臣和皇亲国戚,到处营私请托。去病到任后排除矛盾,以理抗争,权贵之家,即使是家中的厮役仆人也都忌惮他的作风,但又不至于恨他。自从都城迁到了邺,考察三县令的功绩,去病排名第、一。周武帝平定韭蛮,看重他居官的才能,和济;壁郡太守公孙景茂两人没有被替换,反而下诏予以表扬。堕太墓年间,死于冀戏圣令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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