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列传·卷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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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肃 宋弁
王肃,字恭懿,琅邪临沂人,司马衍丞相导之后也。父奂,萧赜尚书左仆射。 肃少而聪辩,涉猎经史,颇有大志。仕萧赜,历著作郎、太子舍人、司徒主簿、秘 书丞。肃自谓《礼》、《易》为长,亦未能通其大义也。父奂及兄弟并为萧赜所杀, 肃自建业来奔。是岁,太和十七年也。
高祖幸鄴,闻肃至,虚襟待之,引见问故。肃辞义敏切,辩而有礼,高祖甚哀 恻之。遂语及为国之道,肃陈说治乱,音韵雅暢,深会帝旨。高祖嗟纳之,促席移 景,不觉坐之疲淹也。因言萧氏危灭之兆,可乘之机,劝高祖大举。于是图南之规 转锐。器重礼遇日有加焉,亲贵旧臣莫能间也。或屏左右相对谈说,至夜分不罢。 肃亦尽忠输诚,无所隐避,自谓君臣之际犹玄德之遇孔明也。寻除辅国将军、大将 军长史,赐爵开阳伯;肃固辞伯爵,许之。
诏肃讨萧鸾义阳。听招募壮勇以为爪牙,其募士有功,赏加常募一等;其从肃 行者,六品已下听先拟用,然后表闻;若投化之人,听五品已下先即优授。于是假 肃节,行平南将军。肃至义阳,频破贼军,降者万余。高祖遣散骑侍郎劳之,以功 进号平南将军,赐骏马一匹,除持节、都督豫囗东郢三州诸军事、本将军、豫州刺 史、扬州大中正。肃善于抚接,治有声称。
寻征肃入朝,高祖手诏曰:“不见君子,中心如醉;一日三岁,我劳如何?饰 馆华林,拂席相待,卿欲以何日发汝坟也?故复此敕。”又诏曰:“肃丁荼虣世, 志等伍胥,自拔吴州,膺求魏县,躬操忘礼之本,而同无数之丧,誓雪怨耻,方展 申复,穷谕再期,蔬缊不改。诚季世之高风,末代之孝节也。但圣人制礼,必均愚 智;先王作则,理齐盈虚。过之者俯而就之,不及者企而行之。曾参居罚,宁其哀 终;吴员处酷,岂闻四载?夫三年者,天下之达丧,古今之所一。其虽欲过礼,朕 得不制之以礼乎?有司可依礼谕之,为裁练禫之制。”
二十年七月,高祖以久旱不雨,辍膳三旦,百僚诣阙,引在中书省。高祖在崇 虚楼,遣舍人问曰:“朕知卿等至,不获相见,卿何为而来?”肃对曰:“伏承陛 下辍膳已经三旦,群臣焦怖,不敢自宁。臣闻尧水汤旱,自然之数,须圣人以济世, 不由圣以致灾。是以国储九年,以御九年之变。臣又闻至于八月不雨,然后君不举 膳。昨四郊之外已蒙滂澍,唯京城之内微为少泽。蒸民未阙一餐,陛下辍膳三日, 臣庶惶惶,无复情地。”高祖遣舍人答曰:“昔尧水汤旱,赖圣人以济民,朕虽居 群黎之上,道谢前王,今日之旱,无以救恤,应待立秋,克躬自咎。但此月十日已 来炎热焦酷,人物同悴,而连云数日,高风萧条。虽不食数朝,犹自无感,朕诚心 未至之所致也。”肃曰:“臣闻圣人与凡同者五常,异者神明。昔姑射之神,不食 五谷,臣常谓矫。今见陛下,始知其验。且陛下自辍膳以来,若天全无应,臣亦谓 上天无知,陛下无感。一昨之前,外有滂泽,此有密云,臣即谓天有知,陛下有感 矣。”高祖遣舍人答曰:“昨内外贵贱咸云四郊有雨,朕恐此辈皆勉劝之辞。三覆 之慎,必欲使信而有征。比当遣人往行,若果雨也,便命大官欣然进膳。岂可以近 郊之内而慷慨要天乎?若其无也,朕之无感,安用朕身以扰民庶!朕志确然,死而 后已。”是夜澍雨大降。
以破萧鸾将裴叔业功,进号镇南将军,加都督豫、南兗、东荆、东豫四州诸军 事,封汝阳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持节、中正、刺史如故。肃频表固让,不许, 诏加鼓吹一部。二十二年,既平汉阳,诏肃曰:“夫知己贵义,君臣务恩,不能矜 灾恤祸,恩义焉措?卿情同伍员,怀酷归朕,然未能翦一仇人,馘彼凶帅,何尝不 兴言愤叹,羡吴闾而长息。比获萧鸾辅国将军黄瑶起,乃知是卿怨也。寻当相付, 微望纾泄,使吾见卿之日,差得缓怀。”初,赜之收肃父奂也,司马黄瑶起攻奂杀 之,故诏云然。
高祖之伐淮北,令肃讨义阳,未克,而萧鸾遣将裴叔业寇涡阳。刘藻等救之, 为叔业所败。肃表求更遣军援涡阳。诏曰:“得表览之怃然。观卿意非专在水,当 是以藻等锐兵新败于前,事往势难故也。朕若分兵,遣之非多,会无所制,多遣则 禁旅难阙。今日之计,唯当作必克之举,不可为狐疑之师,徒失南兗也。卿便息意 停彼,以图义阳之寇。宜止则止,还取义阳;宜下则下,镇军淮北。深量二途,勿 致重爽。若孟表粮尽,军不及至,致失涡阳,卿之过也。”肃乃解义阳之围,以赴 涡阳,叔业乃引师而退。肃坐刘藻等败,黜为平南将军,中正、刺史如故。
高祖崩,遗诏以肃为尚书令,与咸阳王禧等同为宰辅,征肃会驾鲁阳。肃至, 遂与禧等参同谋谟。自鲁阳至于京洛,行途丧纪,委肃参量,忧勤经综,有过旧戚。 禧兄弟并敬而昵之,上下称为和辑。唯任城王澄以其起自羁远,一旦在己之上,以 为憾焉。每谓人曰:“朝廷以王肃加我上尚可。从叔广陵,宗室尊宿,历任内外, 云何一朝令肃居其右也?”肃闻其言,恆降而避之。寻为澄所奏劾,称肃谋叛,言 寻申释。诏肃尚陈留长公主,本刘昶子妇彭城公主也,赐钱二十万、帛三千匹。肃 奏:“考以显能,陟由绩著,升明退暗,于是乎在。自百僚旷察,四稔于兹,请依 旧式,考检能否。”从之。
裴叔业以寿春内附,拜肃使持节、都督江西诸军事、车骑将军,与骠骑大将军、 彭城王勰率步骑十万以赴之。萧宝卷豫州刺史萧懿率众三万屯于小岘,交州刺史李 叔献屯合肥,将图寿春。懿遣将胡松、李居士等领众万余屯据死虎。肃进师讨击, 大破之,擒其将桥珉等,斩首数千。进讨合肥,生擒叔献,萧懿弃小岘南走。肃还 京师,世宗临东堂引见劳之,又问江左有何息耗,肃曰:“如闻崔慧景已死。宝卷 所仗,非邪即佞。天殆以此资陛下,廓定之期,势将不久。”以肃淮南累捷,赏帛 四千七百五十匹,进位开府仪同三司,封昌国县开国侯,食邑八百户,余如故。寻 以肃为散骑常侍、都督淮南诸军事、扬州刺史、持节,余官如故。
肃频在边,悉心抚接,远近归怀,附者若市,以诚绥纳,咸得其心。清身好施, 简绝声色,终始廉约,家无余财。然性微轻佻,颇以功名自许,护疵称伐,少所推 下,高祖每以此为言。景明二年薨于寿春,年三十八。世宗为举哀。诏曰:“肃奄 至不救,痛惋兼怀,可遣中书侍郎贾思伯兼通直散骑常侍抚慰厥孤,给东园秘器、 朝服一袭、钱三十万、帛一千匹、布五百匹、蜡三百斤,并问其卜迁远近,专遣侍 御史一人监护丧事,务令优厚。”又诏曰:“死生动静,卑高有域,胜达所居,存 亡崇显。故杜预之殁,窆于首阳;司空李冲,覆舟是托。顾瞻斯所,诚亦二代之九 原也。故扬州刺史肃,诚义结于二世,英惠符于李杜,平生本意,愿终京陵,既有 宿心,宜遂先志。其令葬于冲、预两坟之间,使之神游相得也。”赠侍中、司空公, 本官如故。有司奏以肃忠心大度,宜谥匡公,诏谥宣简。肃宗初,诏为肃建碑铭。 子绍袭。
绍,字三归。历官太子洗马、员外常侍、中书侍郎。卒,赠辅国将军、徐州刺 史。
子迁,袭。武定中,通直常侍。齐受禅,爵随例降。
绍弟理,孝静初,始得还朝。武定末,著作佐郎。
绍,肃前妻谢生也。肃临薨,谢始携二女及绍至寿春。世宗纳其女为夫人,肃 宗又纳绍女为嫔。
肃弟秉,字文政。涉猎书史,微有兄风。世宗初,携兄子诵、翊、衍等入国, 拜中书郎,迁司徒谘议,出为辅国将军、幽州刺史。卒,赠征虏将军、徐州刺史。
诵,字国章,肃长兄融之子。学涉有文才,神气清俊,风流甚美。自员外郎、 司徒主簿,转司徒属、司空谘议、通直常侍、汝南王友。迁司徒谘议,加前军、散 骑常侍、光禄大夫。出为左将军、幽州刺史。未几,征为长兼秘书监,徙给事黄门 侍郎。肃宗崩,灵太后之立幼主也,于时大赦,诵宣读诏书,音制抑扬,风神疏秀, 百僚倾属,莫不叹美。孝庄初,于河阴遇害,年三十七。赠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 射、司空公、徐州刺史,谥曰文宣。
子孝康,武定中,尚书郎中。卒。
孝康弟俊康,性清雅,颇有文才。齐文襄王中外府祭酒。卒,赠征虏将军、太 府少卿。
诵弟衍,字文舒。名行器艺亚于诵。自著作佐郎,稍迁尚书郎、员外常侍、司 空谘议、光禄大夫、廷尉、扬州大中正、度支尚书,仍转七兵,徙太常卿。出为散 骑常侍、征东将军、西兗州刺史。衍届治未几,属尔朱仲远称兵内向,州既路冲, 为其攻逼。衍不能守,为仲远所擒,以其名望不害也,令其骑牛从军,久乃见释。 还洛,除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孝静初,转侍中,将军如故。天平三年卒,年五 十二。敕给东园秘器、赗物三百段,赠使持节、都督青徐兗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 军、尚书令、司徒公、徐州刺史,谥曰文献。衍笃于交旧,有故人竺[QQDU],于西 兗为仲远所害,其妻子饥寒,衍置之于家,累年赡恤,世人称其敦厚。
翊,字士游,肃次兄琛子也。风神秀立,好学有文才。历司空主簿、清河王友、 中书侍郎。颇锐于荣利,结婚于元义,超拜左将军、济州刺史,寻加平东将军。清 静爱民,有政治之称。入为散骑常侍。孝庄初,迁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领国 子监祭酒。永安元年冬卒,年三十七。赠侍中、卫将军、司空公、徐州刺史。
子渊,武定中,仪同开府记室参军。
宋弁,字义和,广平列人人也。祖愔,与从叔宣、博陵崔建俱知名。世祖时, 历位中书博士、员外散骑常侍,使江南,赐爵列人子,还拜广平太守。兴安五年卒, 赠安远将军、相州刺史,谥曰惠。长子显袭爵。弁伯父世显无子,养弁为后。弁父 叔珍,李敷妹夫,因敷事而死。
弁才学俊赡,少有美名。高祖初,曾至京师,见尚书李冲,因言论移日。冲竦 然异之,退而言曰:“此人一日千里,王佐才也。”显卒,弁袭爵。弁与李彪州里, 迭相祗好。彪为秘书丞,弁自中散。彪请为著作佐郎,寻除尚书殿中郎中。高祖曾 因朝会之次,历访治道,弁年少官微,自下而对,声姿清亮,进止可观,高祖称善 者久之。因是大被知遇,赐名为弁,意取弁和献玉、楚王不知宝之也。
迁中书侍郎,兼员外常侍,使于萧赜。赜司徒萧子良、秘书丞王融等皆称美之, 以为志气謇谔不逮李彪,而体韵和雅、举止闲邃过之。转散骑侍郎,时散骑位在中 书之右。高祖曾论江左事,因问弁曰:“卿比南行,入其隅隩,彼政道云何?兴亡 之数,可得知不?”弁对曰:“萧氏父子,无大功于天下,既以逆取,不能顺守。 德政不理,徭役滋剧;内无股肱之助,外有怨叛之民。以臣观之,必不能贻厥孙谋, 保有南海。若物惮其威,身免为幸。”
后车驾南征,以弁为司徒司马、曜武将军、东道副将。军人有盗马靽者,斩而 徇之。于是三军振惧,莫敢犯法。
黄门郎崔光荐弁自代,高祖不许,然亦赏光知人。未几,以弁兼黄门,寻即正, 兼司徒左长史。时大选内外群官,并定四海士族,弁专参铨量之任,事多称旨。然 好言人之阴短,高门大族意所不便者,弁因毁之;至于旧族沦滞,人非可忌者,又 申达之。弁又为本州大中正,姓族多所降抑,颇为时人所怨。
从驾南讨,诏弁于豫州都督所部及东荆领叶,皆灭戍士营农,水陆兼作。迁散 骑常侍,寻迁右卫将军,领黄门。弁屡自陈让,高祖曰:“吾为相知者,卿亦不可 有辞。岂得专守一官,不助朕为治?且常侍者黄门之粗冗,领军者二卫之假摄,不 足空存推让,以弃大委。”其被知遇如此。
始,高祖北都之选也,李冲多所参预,颇抑宋氏。弁有恨于冲,而与李彪交结, 雅相知重。及彪之抗冲,冲谓彪曰:“尔如狗耳,为人所嗾。”及冲劾彪,不至大 罪,弁之力也。彪除名为民,弁大相嗟慨,密图申复。
高祖在汝南不豫,大渐。旬有余日,不见侍臣,左右唯彭城王勰等数人而已。 小瘳,乃引见门下及宗室长幼诸人,入者未能知,致悲泣。弁独进及御床,嘘唏流 涕曰:“臣不谓陛下圣颜毁瘠乃尔!”由是益重之。车驾征马圈,留弁以本官兼祠 部尚书,摄七兵事。及行,执其手曰:“国之大事,在祠与戎。故令卿绾摄二曹, 可不自勉。”弁顿首辞谢。弁劬劳王事,夙夜在公,恩遇之甚,辈流莫及,名重朝 野,亚于李冲。高祖每称弁可为吏部尚书。及崩,遗诏以弁为之,与咸阳王禧等六 人辅政,而弁已先卒,年四十八。诏赐钱十万、布三百匹,赠安东将军、瀛州刺史, 谥曰贞顺。
弁性好矜伐,自许膏腴。高祖以郭祚晋魏名门,从容谓弁曰:“卿固应推郭祚 之门也。”弁笑曰:“臣家未肯推祚。”高祖曰:“卿自汉魏以来,既无高官,又 无俊秀,何得不推?”弁曰:“臣清素自立,要尔不推。”侍臣出后,高祖谓彭城 王勰曰:“弁人身良自不恶,乃复欲以门户自矜,殊为可怪。”
长子维,字伯绪。维弟纪,字仲烈。维少袭父爵,自员外郎迁给事中。坐谄事 高肇,出为益州龙骧府长史,辞疾不行。太尉、清河王怿辅政,以维名臣之子,荐 为通直郎,辟其弟纪行参军。灵太后临政,委任元义,而义恃宠骄盈,怿每以分理 裁断。义甚忿恨,思以害怿,遂与维为计,以富贵许之。维见义宠势日隆,便至乾 没,乃告司染都尉韩文殊父子欲谋逆立怿。怿坐被录禁中,文殊父子惧而逃遁。鞫 无反状。以文殊亡走,悬处大辟。置怿于宫西别馆,禁兵守之。维应反坐,义言于 太后,欲开将来告者之路,乃黜为燕州昌平郡守,纪为秦州大羌令。维及纪颇涉经 史,而浮薄无行。怿亲尊懿望,朝野瞻属;维受怿眷赏,而无状构间,天下人士莫 不怪忿而贱薄之。及义杀怿,专断朝政,以维兄弟前者告怿,征维为散骑侍郎,纪 为太学博士,领侍御史,甚昵之。维超迁通直常侍,又除冠军将军、洛州刺史;纪 超迁尚书郎。初,弁谓族弟世景言:“维性疏险,而纪识慧不足,终必败吾业也。” 世景以为不尔,至是果然,闻者以为知子莫若父。尚书令李崇、尚书左仆射郭祚、 右仆射游肇每云:“伯绪凶疏,终败宋氏,幸得杀身耳。”论者以为有征。后除营 州刺史,仍本将军。灵太后反政,以义党除名,遂还乡里。寻追其前诬告清河王事, 于鄴赐死。
子春卿,早亡。弟纪以次子钦仁继。
钦仁,武定末,太尉祭酒。
纪,肃宗末,为北道行台。卒于晋阳。
子钦道,武定末,冀州别驾。
弁弟机,本州治中。
子宝积,卒于中散大夫。
弁族弟颖,字文贤。自奉朝请稍迁尚书郎、魏郡太守。纳货刘腾,腾言之于元 义,以颖为冠军将军、凉州刺史。颖前妻邓氏亡后十五年,颖梦见之,向颖拜曰: “新妇今被处分为高崇妻,故来辞君。”泫然流涕。颖旦而见崇言之,崇后数日而 卒。
颖族弟燮,字崇和。广平王怀郎中令、员外常侍。为征北李平司马,北殄元愉, 颇有赞谋之功。
燮族弟鸿贵,为定州平北府参军,送兵于荆州。坐取兵绢四百匹,兵欲告之, 乃斩十人。又疏凡不达律令,见律有枭首之罪,乃生断兵手,以水浇之,然后斩决。 寻坐伏法。时人哀兵之苦,笑鸿贵之愚。
史臣曰:古人有云,才未半古,功以过之,非徒语也。王肃流寓之人,见知一 面,虽器业自致,抑亦逢时,荣仕赫然,寄同旧列,美矣。诵、翊继轨,不殒光风。 宋弁以才度见知,迹参顾命,拔萃出类,其有以哉。无子之叹,岂徒羊舌?宗祀之 不亡,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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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书 列传卷五十一部分译文
王肃,字恭懿,琅笽临沂人,司马衍的丞相王导的后人。父王奂,为萧赜尚书左仆射。王肃少时即聪慧善辩,涉猎经史,颇有大志。出仕萧赜政权,历任著作郎、太子舍人、司徒主簿、秘书丞。王肃自称擅…展开王肃,字恭懿,琅笽临沂人,司马衍的丞相王导的后人。父王奂,为萧赜尚书左仆射。王肃少时即聪慧善辩,涉猎经史,颇有大志。出仕萧赜政权,历任著作郎、太子舍人、司徒主簿、秘书丞。王肃自称擅长《礼》、《易》,其实也未能通其大义。父王奂及兄弟都被萧赜杀害,王肃从建业投奔朝廷,这一年是太和十七年(493)。
魏高祖到邺城,听说王肃来了,虚襟以礼待之,引见他问其原因。王肃辞义敏切,善辩也有礼节,高祖很是哀怜他。又谈到治理国家的道理,王肃陈说治乱,辞正意切,深合帝意。高祖嗟叹接纳他的意见,二人促膝交谈,忘记了时间,不觉久坐的疲劳困乏。王肃又述说萧氏政权的危殆灭亡征兆,可乘之机,劝说高祖大举进攻。从此以后,朝廷图取南方的机锋转锐,王肃的礼遇日有加授,亲贵旧臣也不能从中做什么手脚。帝或者摈退左右与他相对谈话,到夜半都不肯罢休。王肃尽忠输诚,知无不言,自称君臣之际犹如当年刘玄德之遇孔明一般。不久就被授为辅国将军、大将军长史,赐爵开阳伯,王肃坚决辞谢伯爵之位,帝答应了。
帝诏王肃到义阳讨伐萧鸾。听任王肃招募壮士以为爪牙,因其募士有功,赏加常募一等;跟随王肃前行的,六品以下官职听其先行拟用,然后报帝;如是投顺之人,听其五品以下优先擢用。这时,朝廷授假王肃持节,行平南将军之职。王肃到义阳,频频攻破敌军,投降者万余人。高祖派散骑侍郎慰劳他,因功进号平南将军,赐给他骏马一匹,除授持节、都督豫、东豫、东郢三州诸军事、本将军、豫州刺史、扬州大中正。王肃善于抚慰百姓,治绩卓然。
不久征王肃入朝,高祖下诏说:“不见君子,中心如醉,一日三岁,我劳如何。饰馆华林,拂席相待,爱卿打算何日发汝州坟冢呢?故有此诏。”又下诏说:“王肃勇敢果决无当,志向可比比伍胥,自拔吴州,膺求魏县,躬操忘礼之本,而同无数之丧,誓雪冤耻,方展复仇之举,朕再行谕示,不改蔬..,真可称得上是季世之高风,末代之孝节也。但是圣人制礼,必考虑到愚智的差别;先王作则,理齐盈虚。超过的俯而就之,不及的企而行之。曾参居罚,宁其哀终;吴员处酷,岂闻四载。大凡守丧三年,是天下的通行丧制,古今都是一致的,他想过于其礼,朕岂能不以礼制止他吗?有关部门可以依礼晓谕,为裁丧祭之制。”
太和二十年(496)七月,高祖因久旱不雨,停食三天,群官诣阙,集中在中书省。魏高祖在崇虚楼,派舍人问询说:“朕知道卿等来了,却不被接见,卿等为何而来?”王肃回答说:“听说陛下停食已经三天,群臣惶恐不安,不敢自宁。臣听说尧时水灾,汤时旱灾,这都是自然的运数,我们需要圣人以救世,但有灾不是由圣人招致的。因此国家储备九年的粮食,以备九年之变。臣又听说,老天爷到了八月仍不降雨,然后君不举膳。而昨天京城四郊之外已降喜雨,只是京城之内还少滋润。百姓也未缺一餐,而陛下停食三日,臣僚百姓惶惶不安,不知怎么办才好。”高祖派舍人回答说:“过去尧水汤旱,依仗圣人以拯救百姓,而朕今虽居万民之上,道不及前王,今日之旱,无以救恤,朕应待立秋之后,躬身引咎。但是这个月初十以来,炎热焦酷,人物同悴,而近几天连云数日,高风劲吹,虽然朕数日不食,但苍天仍无感应,这是朕诚心未至所导致的。”王肃说:“为臣听说圣人与凡人相同的是身体器官,不同的是神明智慧。过去姑射之神,不食五谷,臣常说那是矫妄之辞。今日见到陛下,才知此话不假。况且陛下停膳以来,如若上天全无应许,臣也可说上天无知,陛下无感。昨天之前,外已下雨,京城也是密云四布,臣即说苍天有知,陛下也有感应了。”高祖派舍人回答说:“昨天内外贵贱都说四郊有雨,朕担心这些人说的都是宽解朕的话,三覆之慎,必须使之信而有征。应当派人查看,假如果然下雨了,便命厨官欣然进膳。怎么能让近郊以内还要天慷慨呢?如果没有此事,就是朕不能感天,安用朕身以劳扰百姓!朕今志确然已定,死而后已。”这天夜里大雨滂沱。
王肃以破萧鸾将裴叔业的功劳,进号为镇南将军,加授都督豫、南兖、东荆、东豫四州诸军,封汝阳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持节、中正、刺史官职依旧。王肃频频上表推辞,帝不许,下诏加鼓吹一部。太和二十二年(498),平定汉阳之后,帝下诏王肃说:“大凡知己贵义,君臣务恩,而不能消灾灭祸,恩义何指?卿情同伍员,身怀大恨归附于朕,然而却不能除一仇人,杀彼凶帅,何尝不兴言愤叹,羡吴闾而长叹息。前获萧鸾辅国将军黄瑶起,朕乃知是卿的仇人。朕很快将他交付给卿,希望能稍泄仇恨,使朕当初见卿时的愁云,稍能释怀。”当初,萧赜收捕王肃父亲王奂,司马黄瑶起攻奂杀之,所以帝下诏如是说。
魏高祖讨伐淮北,令王肃讨征义阳,没等克城,萧鸾便派将裴叔业侵犯涡阳。刘藻等救之,被裴叔业打败。王肃上表请求另派军援救涡阳。帝下诏说:“得表,看完后内心黯然,朕观卿意不是专在水,当是因刘锐等精兵新败于前,事往势难的缘故。朕如分兵,派的不多,则会无所制,多派则禁旅难阙。今天的计策,只有当作必克之举,不可为迟疑之师,以免白白失却南兖一州。卿便息意停彼,以图义阳之寇。宜止则止,还取义阳;宜下则下,镇军淮北。卿当深察两种举措,不要导致双重失误。如若孟表粮尽,军队来不及到那里,以致丢失涡阳,是卿你的过失。”王肃于是解除义阳之围,率军奔赴涡阳,裴叔业于是引师退去。王肃因刘藻等战败,黜为平南将军,中正、刺史官职仍旧。
高祖去世,遗诏任王肃为尚书令,与咸阳王元禧等同为宰辅,征召王肃在鲁阳会驾。王肃到后,便与元禧等一同参与谋略。从鲁阳至于京洛,路上丧制之事,朝廷委王肃参与处理,他忧勤密密,谨慎安排,有过旧戚。元禧兄弟都与他亲近而且敬重他,上下称为和睦。只有任城王元澄觉得王肃被启用于边远之地,一旦他位处自己之上,觉得很有缺憾。每每对人说:“朝廷把王肃安排在我上面还可以,而从叔广阳,是宗室尊宿,历职内外,为什么忽然间让王肃位居其右呢?”王肃听说这话,坚决不就职以避嫌隙。不久被元澄奏劾,称王肃谋反,这话不久就被申释化解。帝诏王肃与陈留长公主成亲,本是让他与刘昶的媳妇彭城公主成亲的,帝赐钱二十万、帛三千匹。王肃启奏说:“考课是为检查才能,升职是由政绩显著,提升明达退却..弱,就在这里。自从百官旷缺考察,到今已经四年,臣请求依照旧式考检群官能否胜任。”皇帝接受了这个意见。
裴叔业以寿春内附朝廷,朝廷拜授王肃为使持节、都督江西诸军事、车骑将军,与骠骑大将军、彭城王元勰率领骑步兵十万人奔赴寿春。萧宝卷的豫州刺史萧懿率众三万人屯驻小岘,交州刺史李叔献屯军合肥,准备图取寿春。萧懿派将胡松、李居士等领兵万余屯驻死虎。王肃挥师打击,大破敌军,擒拿其将桥珉等人,斩首数千。进讨合肥,生擒叔献,萧懿放弃小岘南逃。王肃还归京城,世宗亲临东堂引见慰劳王肃,帝又问:“江左有什么消息?”王肃说:“听说崔慧景已死。萧宝卷所凭仗的,非邪即佞。老天爷殆以此资陛下,平定江南的日期,将会不远。”帝以王肃淮南屡屡获捷,赏赐缣帛四千七百五十匹,进位开府仪同三司、封昌国县开国侯,食邑八百户,其余官职照旧。不久以王肃为散骑常侍、都督淮南诸军事,扬州刺史、持节,余官照旧。
王肃连年在边,悉心抚接人士,远近怀归,归附之人门庭若市,王肃以诚相待,大得归附人的心。王肃清身好施,省减声色之好,始终以廉洁约身,家中竟无余财。然而性格微显轻佻,颇以功名自许,护掩瑕疵称伐己功,很少推许部下,高祖经常谈到这点。景明二年(501)在寿春去世,享年三十八岁。魏世宗亲自为他举哀,下诏说:“王肃突然溘逝,朕痛苦惋惜兼填于怀,可派中书侍郎贾思伯兼通直散骑常侍抚慰其孤,给东园秘器、朝服一袭、钱三十万、帛一千匹、布五百匹、蜡三百斤,并问其卜迁坟冢远近,专派侍御史一人监护丧事,务令优厚。”又下诏说:“死生动静,卑高有域,胜达所居,存亡崇显。所以杜预死后,葬于首阳;司空李冲,托冢覆舟。朕顾瞻那里,诚为二代的九原。已故扬州刺史王肃忠诚大义结于二世,英达惠敏比于李杜,平生本意,愿终京陵,既有此心,应遂素志。可让其葬于李冲、杜预两坟之间,使他能与二人神游相交。”赠他为侍中、司空公,本官如故。有司启奏王肃忠心大度,应谥为匡公,帝诏谥为宣简。肃宗初,帝诏为王肃树建碑铭。子王绍袭爵。
宋弁,字义和,广平列人人。祖宋愔,与堂叔宋宣、博陵崔建都很出名。魏世祖时,历职中书博士、员外散骑常侍,出使江南,朝廷赐爵为列人子,还拜广平太守。兴安三年(454)去世,朝廷赠为安远将军、相州刺史,谥称惠。长子宋显袭其爵位。宋弁伯父宋世显没有子嗣,养弁为后。宋弁父宋叔珍,是李敷妹夫,因李敷的事情而死。
宋弁才学俊杰,少有美名。高祖初年,曾经来到京师,见尚书李冲,交谈移日。李大觉惊异,退而言曰:“此人一日千里,是王佐之才。”宋显死后,宋弁袭其爵位。宋弁与李彪同乡,两人交情很好。李彪任秘书丞,宋弁自中散李彪推荐为著作佐郎后,不久又被任命为尚书殿中郎中。魏高祖曾在群臣朝会的时候,历访治国之道,宋弁年少官微,自下而对,声音容姿清亮,行止可观,高祖称赞了好长时间。因此宋弁大被皇上知遇,赐名宋弁,意取卞和献玉,楚王不知宝的典故。
迁任中书侍郎,兼任员外郎,出使萧赜。萧赜的司徒萧子良、秘书丞王融等都称其美仪,认为志气刚烈不及李彪,而体韵和雅、举止闲适则超过了他。转任散骑侍郎,当时散骑位在中书之上。高祖曾与他讨论江南事宜,帝问宋弁说:“卿此番南行,入其堂奥,他们那边政道如何?兴亡气数能够知晓吗?”宋弁回答说:“萧氏父子无大功于天下,既以逆取,不能顺利守据。不理德政,徭役繁剧,内无股肱之助,外有怨叛之民,由臣看来,肯定不能遗福到孙子辈,保有南海。如果人们惧怕其威,最后他能保全性命就是庆幸了。”
后来皇帝车驾南征,任命宋弁为司徒司马、曜武将军、东道副将。军队中有人盗窃马谺,给他抓起来斩杀示众,于是三军震动畏慑,无人再敢犯法。
黄门郎崔光举荐宋弁代其官职,高祖不答应,但也欣赏崔光知人。没多久,任宋弁兼任黄门,不久正除,兼任司徒左长史。当时朝廷大选内外群官,并确定海内士族,宋弁充当铨量之任,处理事务十分恰当。但他好说别人隐私缺点,高门大族不与他交好的,宋弁都出言诋毁;至于那些旧族沦滞之人,只要他们不用忌惮的,又申荐他们。宋弁又任本州大中正,豪门姓族多被降抑,颇被时人怨愤。
宋弁跟从皇驾南讨,帝诏宋弁在豫州都督部众及东荆州领叶,皆减戍士让他们经营农事,水陆兼作。迁任散骑常侍,不久迁任右卫将军,领黄门。宋弁屡屡陈求让职,高祖说:“朕想要你做的,卿不可推辞,哪能专守一官,而不帮助朕处理政务的?况且常侍是黄门中粗冗之职,领军只不过是二卫的假摄,不足以空存推让,以弃朕之大任。”其被皇帝知遇可见一斑。
开始,高祖在北都选官,李冲参预很多,很是排抑宋氏。宋弁心恨李冲,而与李彪交结,雅相知重。及李彪冲撞李冲,李冲对李彪说:“你如狗一般,被人驱使。”但等到李冲弹劾李彪,终而没被治成大罪,宋弁从中出了力。李彪被除名为民,宋弁大相嗟叹感慨,暗暗决心报复。
高祖在汝南得病,病重,前后十几天,不见侍臣,左右只有彭城王元勰等数人而已,稍稍转好,便引见门下以及宗室长幼诸人,进来的人未能尽其悲泣之节,宋弁独独进到御床边,欷..流泪说:“为臣没想到陛下圣颜如此的憔悴毁坏!”从此皇上更加器重他。帝车驾征讨马圈,留下宋弁以本官兼任祠部尚书,摄管七兵事务。临行时,皇上握着宋弁的手说:“国家大事,在于祭祀征战,所以朕让你总摄二曹,卿不能不自勉。”宋弁顿首辞谢。宋弁勤勉务公,早晚在衙,他受到的恩泽,同僚中无人可以赶得上,名重朝野,仅次于李冲。高祖经常说宋弁可任吏部尚书。等到驾崩时,遗诏让宋弁任吏部尚书,与咸阳王元禧等六人一起辅政,但弁已先去世,享年四十八岁。帝诏赐给他钱十万、布三百匹,赠官安东将军、瀛州刺史,谥称贞顺。
宋弁生性喜欢自夸,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高祖因郭祚家是晋、魏名门,从容对宋弁说:“卿理所当然地推举郭祚一门。”宋弁笑着说:“臣家未肯推举郭祚。”高祖说:“卿家自汉魏以来,既无高官,又无隽秀,凭什么不推郭祚?”宋弁说:“为臣清素自立,就是不推郭祚。”侍臣出去之后,高祖对彭城王说:“宋弁这个人本身并不坏,却偏偏要自矜家族门户,真是非常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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