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五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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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圣王,所以取明名广誉,厚功大业,显于天下,不忘于后世,非得人者,未之尝闻。暴王之所以失国家,危社稷,覆宗庙,灭于天下,非失人者,未之尝闻。今有士之君,皆处欲安,动欲威,战欲胜,守欲固,大者欲王天下,小者欲霸诸侯。而不务得人,是以小者兵挫而地削,大者身死而国亡,故曰:人不可不务也。此天下之极也。
曰:然则得人之道,莫如利之。利之之道,莫如教之以政,故善为政者,田畴垦而国邑实,朝廷闲而官府治,公法行而私曲止,仓廪实而囹圄空,贤人进而奸民退,其君子上中正而下谄谀。其士民贵武勇而贱得利。其庶人好耕农而恶饮食。于是财用足,而饮食薪菜饶。是故上必宽裕,而有解舍。下必听从,而不疾怨。上下和同,而有礼义,故处安而动威,战胜而守固,是以一战而正诸侯。不能为政者,田畴荒而国邑虚,朝廷兇而官府乱。公法废而私曲行,仓廪虚而囹圄实,贤人退而奸民进,其君子上谄谀而下中正,其士民贵得利而贱武勇,其庶人好饮食而恶耕农,于是财用匮而食饮薪菜乏,上弥残茍,而无解舍,下愈覆鸷而不听从,上下交引而不和同,故处不安而动不威,战不胜而守不固,是以小者兵挫而地削,大者身死而国亡,故以此观之,则政不可不慎也。
德有六兴,义有七体,礼有八经,法有五务,权有三度,所谓六兴者何?曰:辟田畴,利坛宅。修树艺,劝士民,勉稼穑,修墙屋,此谓厚其生。发伏利,输墆积修道途,便关市,慎将宿,此谓输之以财。导水潦,利陂沟,决潘渚,溃泥滞,通郁闭,慎津梁,此谓遗之以利,薄征敛,轻征赋,弛刑罚,赦罪戾,宥小过,此谓宽其政。养长老,慈幼孤,恤鳏寡,问疾病,吊祸丧,此谓匡其急。衣冻寒。食饥渴,匡贫窭,振罢露。资乏绝,此谓振其穷。凡此六者,德之兴也。六者既布,则民之所欲,无不得矣。夫民必得其所欲,然后听上,听上,然后政可善为也,故曰德不可不兴也。
曰:民知德矣,而未知义,然后明行以导之义,义有七体,七体者何?曰:孝悌慈惠,以养亲戚。恭敬忠信,以事君上。中正比宜,以行礼节。整齐撙诎,以辟刑僇。纤嗇省用,以备饥馑。敦懞纯固,以备祸乱。和协辑睦,以备寇戎。凡此七者,义之体也。夫民必知义然后中正,中正然后和调,和调乃能处安,处安然后动威,动威乃可以战胜而守固,故曰义不可不行也。
曰:民知义矣,而未知礼,然后饰八经以导之礼。所谓八经者何?曰:上下有义,贵贱有分,长幼有等贫富有度,凡此八者,礼之经也。故上下无义则乱,贵贱无分则争,长幼无等则倍,贫富无度则失。上下乱,贵贱争,长幼倍,贫富失,而国不乱者,未之尝闻也。是故圣王饬此八礼,以导其民;八者各得其义,则为人君者,中正而无私。为人臣者,忠信而不党。为人父者,慈惠以教。为人子者,孝悌以肃。为人兄者,宽裕以诲。为人弟者,比顺以敬。为人夫者,敦懞以固。为人妻者,劝勉以贞。夫然则下不倍上,臣不杀君,贱不踰贵,少不陵长,远不闲亲,新不闲旧,小不加大,淫不破义,凡此八者,礼之经也。夫人必知礼然后恭敬,恭敬然后尊让,尊让然后少长贵贱不相踰越,少长贵贱不相踰越,故乱不生而患不作,故曰礼不可不谨也。
曰:民知礼矣,而未知务,然后布法以任力,任力有五务,五务者何?曰:君择臣而任官,大夫任官辩事,官长任事守职,士修身功材,庶人耕农树艺。君择臣而任官,则事不烦乱。大夫任官辩事,则举措时。官长任事守职,则动作和。士修身功材,则贤良发。庶人耕农树艺,则财用足。故曰:凡此五者,力之务也。夫民必知务,然后心一,心一然后意专,心一而意专,然后功足观也。故曰:力不可不务也。
曰:民知务矣,而未知权,然后考三度以动之;所谓三度者何?曰:上度之天祥,下度之地宜,中度之人顺,此所谓三度。故曰:天时不祥,则有水旱。地道不宜,则有饥馑。人道不顺,则有祸乱;此三者之来也,政召之。曰:审时以举事,以事动民,以民动国,以国动天下。天下动,然后功名可成也,故民必知权然后举错得。举错得则民和辑,民和辑则功名立矣,故曰:权不可不度也。
故曰五经既布,然后逐奸民,诘轴伪,屏谗慝,而毋听淫辞,毋作淫巧。若民有淫行邪性,树为淫辞,作为淫巧,以上谄君上,而下惑百姓,移国动众,以害民务者,其刑死流,故曰:凡人君之所以内失百姓,外失诸侯,兵挫而地削,名卑而国亏,社稷灭覆,身体危殆,非生于谄淫者未之尝闻也。何以知其然也?曰:淫声谄耳,淫观谄目,耳目之所好谄心,心之所好伤民,民伤而身不危者,未之尝闻也。曰:实圹虚,垦田畴,修墙屋,则国家富。节饮食,撙衣服,则财用足。举贤良,务功劳,布德惠,则贤人进。逐奸人,诘轴伪,去谗慝,则奸人止。修饥馑,救灾害,振罢露,则国家定。
明王之务,在于强本事,去无用,然后民可使富。论贤人,用有能,而民可使治。薄税敛,毋茍于民,待以忠爱,而民可使亲;三者,霸王之事也。事有本而仁义其要也,今工以巧矣,而民不足于备用者,其悦在玩好。农以劳矣,而天下饥者,其悦在珍怪,方丈陈于前。女以巧矣,而天下寒者,其悦在文绣。是故博带梨,大袂列,文绣染,刻镂削,雕琢采。关几而不征,市鄽而不税。是故古之良工,不劳其知巧以为玩好,无用之物,守法者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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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子 五辅译文
古代的圣王,所以能取得盛名广誉,丰功伟业,显赫于天下,为后世所不忘,不是得到人们拥护的,从来没有听说过。暴君之所以丧失国家,危及社稷,宗庙颠覆,湮没无闻,不是由于失掉人们拥护的,也…展开古代的圣王,所以能取得盛名广誉,丰功伟业,显赫于天下,为后世所不忘,不是得到人们拥护的,从来没有听说过。暴君之所以丧失国家,危及社稷,宗庙颠覆,湮没无闻,不是由于失掉人们拥护的,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现今拥有国土的君主,都希望生活安定,办事有威信,战争胜利,防务巩固,大的想统一天下,小的要称霸诸侯,却不重视争取人,所以,弄得小则兵败而地削,大则身死而国灭。所以说:“人”是不可不非常注重的,这是天下顶重要的问题。 我们说:得人的方法,莫如给人以利益;而给人以利益的方法,莫如用实际政绩来证明。所以,善于为政的,总是田地开垦而城邑殷实,朝廷安闲而官府清治,公法通行而邪道废止,仓库充实而监狱空虚,贤人得用而奸臣罢退。上层人士,总是祟尚公正而鄙视阿谀之风;士民,总是重视勇武而鄙视财利;平民,总是爱农而厌恶大吃大喝,从而财用充足而日常生活富裕。所以,君主要宽厚而有所减免,人民要从而无所怨恨,上下协调而有礼仪,这才会活安定而办事有威信,战争胜利而防务巩固,而一战而征服诸侯。不善于为政的,总是田荒芜而城邑空虚,朝廷惊扰而官府混乱,公废弃而邪道风行,仓库空虚而监狱人满,贤罢退而奸臣得用。上层人士,总是阿谈成风鄙视公正;士民,总是重视财利而轻视勇武;民,总是喜好吃喝而厌恶耕作,于是财用缺而日常生活困难。君主非常残暴苛刻而无减免,人民特别固执凶顽而不肯服从,上下互相争利而不协调,所以生活不安定而办事无威信,战争不胜而防守不固,于是小则兵败而地削,大则身死而国灭。由此看来,为政就不可不谨慎对待这些问题了。 德有“六兴”,义有“七体”,礼有“八经”,法有“五务”,权有“三度”。什么叫六兴呢?回答是:开辟田野,建造住宅,讲求种植,劝勉士民,鼓励耕作,修缮房屋,这叫作改善人们生活。开发潜在的财源,疏通积滞的物产,修筑道路,便利贸易,注意送往迎来,这叫给人们输送财货。疏浚积水,修通水沟,挖通回流浅滩,清除泥沙淤滞,打通河道堵塞,注意渡口桥梁,这叫作给人们提供便利。薄收租税,轻征捐赋,宽减刑罚,赦免罪犯,宽恕小过,这叫作实施宽大的政治。敬养老人,慈恤幼孤,救济鳏寡,关心疾病,吊慰祸丧,这叫作救人之危急。给寒冷的人以衣服,给饥渴的人以饮食,救助贫陋,赈济破败人家,资助赤贫,这叫作救人之穷困。这六个方面;都属于兴举德政。这六项能见之实行,人民所要求的,就没有得不到的了。人民的欲望必须得到满足,然后才能够听从上面;听从上面,然后政事才能办好。所以说:德政是不可不兴的。
我们说:人民知道了“德”,而未必懂得“义”,然后就应该以身作则以教民行义。“义”有七体。什么叫七体呢?回答是:用孝悌慈惠来奉养亲属,用恭敬忠信来事奉君上,用公正友爱来推行礼节,用端正克制来避免犯罪,用节约省用来防备饥荒,用敦厚朴实来戒备祸乱,用和睦协调来防止敌寇。这七个方面,都是义的实体。人民必须知义然后才能中正,中正然后和睦团结,和睦团结才能生活安定,生活安定然后办事才有威信,有威信才可以战争胜利而防务巩固。所以说:“义”是不可不行的。 我们说:人民知道“义”,而未必懂得“礼”。然后就应该整顿“八经”以教民行礼。什么是八经呢?回答是:上与下都有礼仪,贵与贱都有本分,长与幼都守次序,贫与富都守法度。这八个方面是礼的纲领。所以,上与下没有礼仪就要乱,贵与贱不守本分就要争,长与幼没有等次就要叛离,贫与富不依法度就失其节制。上下乱,贵贱争,长幼叛离,贫富失其节制,而国家还不陷于混乱,是没有听说过的。因此,圣明君主总是整顿这八礼以教导人民。八方面都各得其宜,作君主的就公正而不偏私,作臣子的就忠信而不结党,作父母的以教育实现慈惠,作子女的以严肃实现孝悌,作兄长的以教诲实现宽厚,作人弟的以恭敬实现和顺,作丈夫的以专一实现敦厚;作人妻的以贞节进行劝勉。能这样,就可以做到:下不叛上,臣不杀君,贱不越贵,少不欺长,疏不间亲,新不间旧,小不越大,放荡不破毁正义。这八项是礼的常规。所以,人必知礼然后才能恭敬,恭敬然后才能尊让,尊让然后才能做到少长贵贱不相逾越,少长贵贱不相逾越,乱事就不会产生而祸患也不会发作了。因此说:“礼”是不可不重视的。 我们说:人民知道礼,而未必懂得“务”,然后就该依法令安排人力。安排人力有“五务”。什么是五务呢?回答说:君主择臣任官,大夫任官治事,官长负责其事而严守职责,士人修养品德而攻治才艺,平民则从事农耕种植。君主能够择臣而任官,政事就不紊乱;大夫任官办事,措施就可以及时;官长分工任事而严守职责,行动就可以协调;士人能够修身学艺,贤良人材就可以出现;平民从事农耕种植,财用就可以充足了。所以说:这五方面,就是人力的各有专务。人民必须认识这些专务,然后才能思想统一,思想统一然后才能专心致志,思想统一而专心致志,然后功业就可观了。所以说:安排人力是不可不有所专务的。 我们说:人民知道务,还未必懂得“权”,然后就该考究“三度”来行动。什么是三度呢?回答说:上考度天时,下考度地利,中考度人和,这就是所谓三度。,所以说:天时不祥,则有水旱;地利不宜,则有饥荒;人道不和,则有祸患。三者的到来,都是政事不好招致的。所以说:要审度时机来举办大事,用举事发动人民,用人民发动国力,用一国发动天下。天下动员起来了,然后功业就可以有成。所以,人民必须懂得权衡轻重,然后才举措得当;举措得当,则人民和睦;人民和睦,则功业建立起来了。因此说:权衡轻重这一点,不可不善加考度。 五项纲领措施既已施行,然后就要驱逐奸民,查究伪诈,排除谗言邪恶之徒,而且不准听淫乱言词,不准造淫奢物品。如果人们有淫行邪性,传播淫乱言词,制造淫奢物品,用以取悦君主,惑乱百姓,移国动众,以扰害人民务正业的,要处以死刑或流刑。所以说:凡人君内失百姓,外失诸侯,兵败而国土被削,名卑而国家受害,社程覆灭,自身危殆的,没有不是由于对淫乱的喜悦而引起的。为什么这样说呢?回答是:淫乱的声音悦其耳,淫乱的观赏悦其目。耳目之所好,悦其心;放任内心之所好,就伤害人民。伤害了人民而自身不危亡的事,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我们说:移民垦荒,开垦农田,修筑房屋,国家就能富裕;节约饮食,撙节衣服,财用就会充足;推举贤良,注重功绩,广布德惠,贤人就得到进用;驱逐奸人,查究伪诈,排除谗言邪恶之徒,奸人就消声匿迹;防备饥荒,救助灾害,贩济破败人家,国家就会安定。 英明君主的急务,在于加强农业,废除无用之物的生产,然后人民可以富裕;选拔贤才,任用能臣,人民就可以得到治理;减轻赋税,不苛求于民,并以忠爱相待,就可以使人民亲近。这三项都是成就王、霸之业的大事。事物都有根本,而仁义是其关键。现在,工匠是够巧的了,然而人民需用的东西得不到满足,就是因为君主过于喜欢玩好的器物;农民是够劳苦的了,然而天下还无粮挨饿,就是因为君主过于喜欢珍奇的食品;妇女也是够巧妙的了,然而人们却在无衣挨冻,就是因为君主过份喜欢华丽的服饰。所以,这就需要把宽大的带子裁成窄小的,把肥大的袖子变成窄瘦的,把华丽的服饰染成单色,把刻楼的图案削掉,把雕琢的花纹磨平。关卡上只稽查而不征捐,市场上只存放货物而不收税。古代的优良工匠,不运用他的智巧来做玩好的东西。所以,无用之物,守法者从不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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