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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汉纪·汉纪四十九》

  起玄黓困敦,尽上章涒滩,凡九年。

  孝灵皇帝上之下熹平元年(壬子,公元一七二年)

  春,正月,车驾上原陵。司徒掾陈留蔡邕曰:“吾闻古不墓祭。朝廷有上陵之礼,始谓可损;今见威仪,察其本意,乃知孝明皇帝至孝恻隐,不易夺也。礼有烦而不可省者,此之谓也。”

  三月,壬戌,太傅胡广薨,年八十二。广周流四公,三十馀年,历事六帝,礼任极优,罢免未尝满岁,辄复升进。所辟多天下名士,与故吏陈蕃、李咸并为三司。练达故事,明解朝章,故京师谚曰:“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然温柔谨悫,常逊言恭色以取媚于时,无忠直之风,天下以此薄之。

  五月,己巳,赦天下,改元。

  长乐太仆侯览坐专权骄奢,策收印绶,自杀。

  六月,京师大水。

  窦太后母卒于比景,太后忧思感疾,癸巳,崩于云台。宦者积怨窦氏,以衣车载太后尸置城南市舍,数日,曹节、王甫欲用贵人礼殡。帝曰:“太后亲立朕躬,统承大业,岂宜以贵人终乎!”于是发丧成礼。节等欲别葬太后,而以冯贵人配祔。诏公卿大会朝堂,令中常侍赵忠监议。太尉李咸时病,扶舆而起,捣椒自随,谓妻子曰:“若皇太后不得配食桓帝,吾不生还矣!”既议,坐者数百人,各瞻望良久,莫肯先言。赵忠曰:“议当时定!”廷尉陈球曰:“皇太后以盛德良家,母临天下,宜配先帝,是无所疑。”忠笑而言曰:“陈廷尉宜便操笔。”球即下议曰:“皇太后自在椒房,有聪明母仪之德;遭时不造,援立圣明承继宗庙,功烈至重。先帝晏驾,因遇大狱,迁居空宫,不幸早世,家虽获罪,事非太后,今若别葬,诚失天下之望。且冯贵人冢尝被发掘,骸骨暴露,与贼并尸,魂灵污染,且无功于国,何宜上配至尊!”忠省球议,作色俯仰,蚩球曰:“陈廷尉建此议甚健!”球曰:“陈、窦既冤,皇太后无故幽闭,臣常痛心,天下愤叹!今日言之,退而受罪,宿昔之愿也!”李咸曰:“臣本谓宜尔,诚与意合。”于是公卿以下皆从球议。曹节、王甫犹争,以为:“梁后家犯恶逆,别葬懿陵,武帝黜废卫后,而以李夫人配食,今窦氏罪深,岂得合葬先帝!”李咸复上疏曰:“臣伏惟章德窦后虐害恭怀,安思阎后家犯恶逆,而和帝无异葬之议,顺朝无贬降之文。至于卫后,孝武皇帝身所废弃,不可以为比。今长乐太后尊号在身,亲尝称制,且援立圣明,光隆皇祚。太后以陛下为子,陛下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子无黜母,臣无贬君,宜合葬宣陵,一如旧制。”帝省奏,从之。

  秋,七月,甲寅,葬桓思皇后于宣陵。

  有人书硃雀阙,言:“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杀太后,公卿皆尸禄,无忠言者。”诏司隶校尉刘猛逐捕,十日一会。猛以诽书言直,不肯急捕。月馀,主名不立;猛坐左转谏议大夫,以御史中丞段颎代之。颎乃四出逐捕,及太学游生系者千馀人。节等又使颎以它事奏猛,论输左校。

  初,司隶校尉王寓依倚宦官,求荐于太常张奂,奂拒之,寓遂陷奂以党罪禁锢。奂尝与段颎争击羌,不相平,颎为司隶,欲逐奂归敦煌而害之;奂奏记哀请于颎,乃得免。

  初,魏郡李暠为司隶校尉,以旧怨杀扶风苏谦;谦子不韦瘗而不葬,变姓名,结客报仇。暠迁大司农,不韦匿于谕廥中,凿地旁达暠之寝室,杀其妾并小儿。暠大惧,以板藉地,一夕九徙。又掘暠父冢,断取其头,标之于市。暠求捕不获,愤恚,呕血死。不韦遇赦还家,乃葬父行丧。张奂素睦于苏氏,而段颎与暠善,颎辟不韦为司隶从事,不韦惧,称病不诣。颎怒,使从事张贤就家杀之,先以鸩与贤父曰:“若贤不得不韦,便可饮此!”贤遂收不韦,并其一门六十馀人,尽诛之。

  渤海王悝之贬瘿陶也,因中常侍王甫求复国,许谢钱五千万;既而桓帝遗诏复悝国,悝知非甫功,不肯还谢钱。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数与悝交通,甫密司察以告段颎。冬,十月,收飒送北寺狱,使尚书令廉忠诬奏“飒等谋迎立悝,大逆不道”,遂诏冀州刺史收悝考实,迫责悝,令自杀;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狱中,傅、相以下悉伏诛。甫等十二人皆以功封列侯。

  十一月,会稽妖贼许生起句章,自称阳明皇帝,众以万数;遣扬州刺史臧旻、丹杨太守陈寅讨之。

  十二月,司徒许栩罢,以大鸿胪袁隗为司徒。

  鲜卑寇并州。

  是岁,单于车儿死,子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立。

  孝灵皇帝上之下熹平二年(癸丑,公元一七三年)

  春,正月,大疫。

  丁丑,司空宗俱薨。

  二月,壬午,赦天下。

  以光禄勋杨赐为司空。

  三月,太尉李咸免。

  夏,五月,以司隶校尉段颎为太尉。

  六月,北海地震。

  秋,七月,司空杨赐免;以太常颍川唐珍为司空。珍,衡之弟也。

  冬,十二月,太尉段颎罢。

  鲜卑寇幽、并二州。

  癸酉晦,日有食之。

  孝灵皇帝上之下熹平三年(甲寅,公元一七四年)

  春,二月,己巳,赦天下。

  以太常东海陈耽为太尉。

  三月,中山穆王畅薨,无子,国除。

  夏,六月,封河间王利子康为济南王,奉孝仁皇祀。

  吴郡司马富春孙坚召募精勇,得千馀人,助州郡讨许生。冬,十一月,臧旻、陈寅大破生于会稽,斩之。任城王博薨,无子,国绝。

  十二月,鲜卑入北地,太守夏育率屠各追击,破之。迁育为护乌桓校尉。鲜卑又寇并州。

  司空唐珍罢,以永乐少府许训为司空。

  孝灵皇帝上之下熹平四年(乙卯,公元一七五年)

  春,三月,诏诸儒正《五经》文字,命议郎蔡邕为古文、篆、隶三体书之,刻石,立于太学门外,使后儒晚学咸取正焉。碑始立,其观视及摹写者车乘日千馀两,填塞街陌。

  初,朝议以州郡相党,人情比周,乃制昏姻之家及两州人士不得对相监临,至是复有三互法,禁忌转密,选用艰难,幽、冀二州久缺不补。蔡邕上疏曰:“伏见幽、冀旧壤,铠、马所出,比年兵饥,渐至空耗。今者阙职经时,吏民延属,而三府选举,逾月不定。臣怪问其故,云避三互。十一月有禁,当取二州而已。又,二州之士或复限以岁月,狐疑迟淹,两州悬空,万里萧条,无所管系。愚以为三互之禁,禁之薄者。今但申以威灵,明其宪令,对相部主,尚畏惧不敢营私;况乃三互,何足为嫌!昔韩安国起自徒中,硃买臣出于幽贱,并以才宜,还守本邦,岂复顾循三互,系以末制乎!臣愿陛下上则先帝,蠲除近禁,其诸州刺史器用可换者,无拘日月、三互,以差厥中。”朝廷不从。

  臣光曰:叔向有言:“国将亡,必多制。”明王之政,谨择忠贤而任之,凡中外之臣,有功则赏,有罪则诛,无所阿私,法制不烦而天下大治。所以然者何哉?执其本故也。及其衰也,百官之任不能择人,而禁令益多,防闲益密,有功者以阂文不赏,为奸者以巧法免诛,上下劳扰而天下大乱。所以然者何哉?逐其末故也。孝灵之时,刺史、二千石贪如豺虎,暴殄烝民,而朝廷方守三互之禁。以令视之,岂不适足为笑而深可为戒哉!

  封河间王建孙佗为任城王。

  夏,四月,郡、国七大水。

  五月,丁卯,赦天下。

  延陵园灾。

  鲜卑寇幽州。

  六月,弘农、三辅螟。

  于窴王安国攻拘弥,大破之,杀其王。戊己校尉、西域长史各发兵辅立拘弥侍子定兴为王,人众裁千口。

  孝灵皇帝上之下熹平五年(丙辰,公元一七六年)

  夏,四月,癸亥,赦天下。

  益州郡夷反,太守李颙讨平之。

  大雩。

  五月,太尉陈耽罢,以司空许训为太尉。

  闰月,永昌太守曹鸾上书曰:“夫党人者,或耆年渊德,或衣冠英贤,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久被禁锢,辱在涂泥。谋反大逆尚蒙赦宥,党人何罪,独不开恕乎!所以灾异屡见,水旱荐臻,皆由于斯。宜加沛然,以副天心。”帝省奏,大怒,即诏司隶、益州槛车收鸾,送槐里狱,掠杀之。于是诏州郡更考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在位者,悉免官禁锢,爰及五属。

  六月,壬戌,以太常南阳刘逸为司空。

  秋,七月,太尉许训罢。以光禄勋刘宽为太尉。

  冬,十月,司徒袁隗罢;十一月,丙戌,以光禄大夫杨赐为司徒。

  是岁,鲜卑寇幽州。

  孝灵皇帝上之下熹平六年(丁巳,公元一七七年)

  春,正月,辛丑,赦天下。

  夏,四月,大旱,七州蝗。

  令三公条奏长吏苛酷贪污者,罢免之。平原相渔阳阳球坐严酷,征诣廷尉。帝以球前为九江太守讨贼有功,特赦之,拜议郎。

  鲜卑寇三边。

  市贾小民有相聚为宣陵孝子者数十人,诏皆除太子舍人。

  秋,七月,司空刘逸免,以卫尉陈球为司空。

  初,帝好文学,自造《皇羲篇》五十章,因引诸生能为文赋者并待制鸿都门下。后诸为尺牍及工书鸟篆者,皆加引召,遂至数十人。侍中祭酒乐松、贾护多引无行趣势之徒置其间,熹陈闾里小事;帝甚悦之,待以不次之位;又久不亲行郊庙之礼。会诏群臣各陈政要,蔡邕上封事曰:“夫迎气五郊,清庙祭祀,养老辟雍,皆帝者之大业,祖宗所祗奉也。而有司数以蕃国疏丧、宫内产生及吏卒小污,废阙不行,忘礼敬之大,任禁忌之书,拘信小故,以亏大典。自今斋制宜如故典,庶答风霆、灾妖之异。又,古者取士必使诸侯岁贡。孝武之世,郡举孝廉,又有贤良、文学之选,于是名臣辈出,文武并兴。汉之得人,数路而已。夫书画辞赋,才之小者;匡国治政,未有其能。陛下即位之初,先涉经术,听政馀日,观省篇章,聊以游意当代博奕,非以为教化取士之本。而诸生竞利,作者鼎沸,其高者颇引经训风喻之言,下则连偶俗语,有类徘优,或窃成文,虚冒名氏。臣每受诏于盛化门,差次录第,其未及者,亦复随辈皆见拜擢。既加之恩,难复收改,但守奉禄,于义已弘,不可复使治民及在州郡。昔孝宣会诸儒于石渠,章帝集学士于白虎,通经释义,其事优大,文武之道,所宜从之。若乃不能小善,虽有可观,孔子以为致远则泥,君子固当志其大者。又,前一切以宣陵孝子为太子舍人,臣闻孝文皇帝制丧服三十六日,虽继体之君,父子至亲,公卿列臣受恩之重,皆屈情从制,不敢逾越。今虚伪小人,本非骨肉,既无幸私之恩,又无禄仕之实,恻隐之心,义无所依,至有奸轨之人通容其中。桓思皇后祖载之时,东郡有盗人妻者,亡在孝中,本县追捕,乃伏其辜。虚伪杂秽,难得胜言。太子官属,宜搜选令德,岂有但取丘墓凶丑之人!其为不祥,莫与大焉,宜遣归田里,以明诈伪。”书奏,帝乃亲迎气北郊及行辟雍之礼。又诏宣陵孝子为舍人者悉改为丞、尉焉。

  护乌桓校尉夏育上言:“鲜卑寇边,自春以来三十馀发,请征幽州诸郡兵出塞击之,一冬、二春,必能禽灭。”先是护羌校尉田晏坐事论刑,被原,欲立功自效,乃请中常侍王甫求得为将。甫因此议遣兵与育并力讨贼,帝乃拜晏为破鲜卑中郎将;大臣多有不同,乃召百官议于朝堂。蔡邕议曰:“征讨殊类,所由尚矣。然而时有同异,势有可否,故谋有得失,事有成败,不可齐也。夫以世宗神武,将帅良猛,财赋充实,所括广远,数十年间,官民俱匮,犹有悔焉。况今人财并乏,事劣昔时乎!自匈奴遁逃,鲜卑强盛,据其故地,称兵十万,才力劲健,意智益生;加以关塞不严,禁网多漏,精金良铁,皆为贼有,汉人逋逃为之谋主,兵利马疾,过于匈奴。昔段颎良将,习兵善战,有事西羌,犹十馀年。今育、晏才策未必过颎,鲜卑种众不弱曩时,而虚计二载,自许有成,若祸结兵连,岂得中休?当复征发众人,转运无已,是为耗竭诸夏,并力蛮夷。夫边垂之患,手足之疥搔,中国之困,胸背之瘭疽,方今郡县盗贼尚不能禁,况此丑虏而可伏乎!昔高祖忍平城之耻,吕后弃慢书之诟,方之于今,何者为甚?天设山河,秦筑长城,汉起塞垣,所以别内外,异殊俗也。苟无蹙国内侮之患则可矣,岂与虫蚁之虏,校往来之数哉!虽或破之,岂可殄尽,而方令本朝为之旰食乎!昔淮南王安谏伐越曰:‘如使越人蒙死以逆执事,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犹为大汉羞之。’而欲以齐民易丑虏,皇威辱外夷,就如其言,犹已危矣,况乎得失不可量邪!”帝不从。八月,遣夏育出高柳,田晏出云中,匈奴中郎将臧旻率南单于出雁门,各将万骑,三道出塞二千馀里。檀石槐命三部大人各帅众逆战,育等大败,丧其节传辎重,各将数十骑奔还,死者什七八。三将槛车征下狱,赎为庶人。

  冬,十月,癸丑朔,日有食之。

  太尉刘宽免。辛丑,京师地震。

  十一月,司空陈球免。

  十二月,甲寅,以太常河南孟彧为太尉。

  庚辰,司徒杨赐免。

  以太常陈耽为司空。

  辽西太守甘陵赵苞到官,遣使迎母及妻子,垂当到郡;道经柳城,值鲜卑万馀人入塞寇钞,苞母及妻子遂为所劫质,载以击郡。苞率骑二万与贼对陈,贼出母以示苞,苞悲号,谓母曰:“为子无状,欲以微禄奉养朝夕,不图为母作祸,昔为母子,今为王臣,义不得顾私恩,毁忠节,唯当万死,无以塞罪。”母遥谓曰:“威豪,人各有命,何得相顾以亏忠义,尔其勉之!”苞即时进战,贼悉摧破,其母妻皆为所害。苞自上归葬,帝遣使吊慰,封鄃侯。苞葬讫,谓乡人曰:“食禄而避难,非忠也;杀母以全义,非孝也。如是,有何面目立于天下!”遂欧血而死。

  孝灵皇帝上之下光和元年(戊午,公元一七八年)

  春,正月,合浦、交趾乌浒蛮反,招引九真、日南民攻没郡县。

  太尉孟彧罢。

  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癸丑,以光禄勋陈国袁滂为司徒。

  己未,地震。

  置鸿都门学,其诸生皆敕州郡、三公举用辟召,或出为刺史、太守,入为尚书、侍中,有封侯、赐爵者;士君子皆耻与为列焉。

  三月,辛丑,赦天下,改元。

  以太常常山张颢为太尉。颢,中常侍奉之弟也。

  夏,四月,丙辰,地震。

  侍中寺雌鸡化为雄。

  司空陈耽免;以太常来艳为司空。

  六月,丁丑,有黑气堕帝所御温德殿东庭中,长十馀丈,似龙。

  秋,七月,壬子,青虹见玉堂后殿庭中。诏召光禄大夫杨赐等诣金商门,问以灾异及消复之术。赐对曰:“《春秋讠韯》曰:‘天投蜺,天下怨,海内乱。’加四百之期,亦复垂及。今妾媵、阉尹之徒共专国朝,欺罔日月;又,鸿都门下招会群小,造作赋说,见宠于时,更相荐说,旬月之间,并各拔擢。乐松处常伯,任芝居纳言,郤俭、梁鹄各受丰爵不次之宠,而令搢绅之徒委伏畎畮,口诵尧、舜之言,身蹈绝俗之行,弃捐沟壑,不见逮及。冠履倒易,陵谷代处,幸赖皇天垂象谴告。《周书》曰:‘天子见怪则修德,诸侯见怪则修政,卿大夫见怪则修职,士庶人见怪则修身。’唯陛下斥远佞巧之臣,速征鹤鸣之士,断绝尺一,抑止槃游,冀上天还威,众变可弭!”

  议郎蔡邕对曰:“臣伏思诸异,皆亡国之怪也。天于大汉殷勤不已,故屡出祅变以当谴责,欲令人君感悟,改危即安。今蜺堕、鸡化,皆妇人干政之所致也。前者乳母赵娆,贵重天下,谗谀骄溢,续以永乐门史霍玉,依阻城社,又为奸邪。今道路纷纷,复云有程大人者,察其风声,将为国患;宜高为堤防,明设禁令,深惟赵、霍,以为至戒。今太尉张颢,为玉所进;光禄勋伟璋,有名贪浊;又长水校尉赵玹,屯骑校尉盖升,并叨时幸,荣富优足;宜念小人在位之咎,退思引身避贤之福。伏见廷尉郭禧,纯厚老成;光禄大夫桥玄,聪达方直;故太尉刘宠,忠实守正;并宜为谋主,数见访问。夫宰相大臣,君之四体,委任责成,优劣已分,不宜听纳小吏,雕琢大臣也,又,尚方工技之作,鸿都篇赋之文,可且消息,以示惟优。宰府孝廉,士之高选,近者以辟召不慎,切责三公,而今并以小文超取选举,开请托之门,违明王之黄,众心不厌,莫之敢言。臣愿陛下忍而绝之,思惟万机,以答天望。圣朝既自约厉,左右近臣亦宜从化,人自抑损,以塞咎戒,则天道亏满,鬼神福谦矣。夫君臣不密,上有漏言之戒,下有失身之祸,愿寝臣表,无使尽忠之吏受怨奸仇。”章奏,帝览而叹息。因起更衣,曹节于后窃视之,悉宣语左右,事遂漏露。其为邕所裁黜者,侧目思报。初,邕与大鸿胪刘命素不相平,叔父卫尉质又与将作大匠阳球有隙。球即中常侍程璜女夫也。璜遂使人飞章言“邕、质数以私事请托于郃,郃不听。邕含隐切,志欲相中。”于中诏下尚书召邕诘状。邕上书曰:“臣实愚戆,不顾后害,陛下不念忠臣直言,宜加掩蔽,诽谤卒至,便用疑怪。臣年四十有六,孤特一身,得托名忠臣,死有馀荣,恐陛下于此不复闻至言矣!”于是下邕、质于雒阳狱,劾以“仇怨奉公,议害大臣,大不敬,弃市。”事奏,中常侍河南吕强愍邕无罪,力为伸请。帝亦更思其章,有诏:“减死一等,与家属髡钅甘,徙朔钳方,不得以赦令除。”阳球使客追路刺邕,客感其义,皆莫为用。球又赂其部主,使加毒害,所赂者反以其情戒邕,由是得免。

  八月,有星孛于天市。九月,太尉张颢罢,以太常陈球为太尉。

  司空来艳薨。

  冬,十月,以屯骑校尉袁逢为司空。

  宋皇后无宠,后宫幸姬众共谮毁。渤海王悝妃宋氏,即后之姑也,中常侍王甫恐后怨之,因谮后挟左道祝诅;帝信之,遂策收玺绶。后自致暴室,以忧死。父不其乡侯酆及兄弟并被诛。

  丙子晦,日有食之。

  尚书卢植上言:“凡诸党锢多非其罪,可加赦恕,申宥回枉。又,宋后家属并以无辜委骸横尸,不得敛葬,宜敕收拾,以安游魂。又,郡守、刺史一月数迁,宜依黜陟以章能否,纵不九载,可满三岁。又,请谒希求,一宜禁塞,选举之事,责成主者。又,天子之体,理无私积,宜弘大务,蠲略细微。”帝不省。

  十一月,太尉陈球免。

  十二月,丁巳,以光禄大夫桥玄为太尉。

  鲜卑寇酒泉;种众日多,缘边莫不被毒。

  诏中尚方为鸿都文学乐松、江览等三十二人图象立赞,以劝学者。尚书令阳球谏曰:“臣案松、览等皆出于微蔑,斗筲小人,依凭世戚,附托权豪,俛眉承睫,徼进明时。或献赋一篇,或鸟篆盈简,而位升郎中,形图丹青。亦有笔不点牍,辞不辨心,假手请字,妖伪百品,莫不被蒙殊恩,蝉蜕滓浊。是以有识掩口,天下嗟叹。臣闻图象之设,以昭劝戒,欲令人君动鉴得失,未闻竖子小人诈作文颂,而可妄窃天官,垂象图素者也。今太学、东观足以宣明圣化,愿罢鸿都之选,以销天下之谤。”书奏,不省。

  是岁,初开西邸卖官,入钱各有差;二千石二千万;四百石四百万;其以德次应选者半之,或三分之一;于西园立库以贮之。或诣阙上书占令长,随县好丑,丰约有贾。富者则先入钱,贫者到官然后倍输。又私令左右卖公卿,公千万,卿五百万。初,帝为侯时常苦贫,及即位,每叹桓帝不能作家居,曾无私钱,故卖官聚钱以为私藏。帝尝问侍中杨奇曰:“朕何如桓帝?”对曰:“陛下之于桓帝,亦犹虞舜比德唐尧。”帝不悦曰:“卿强项,真杨震子孙,死后必复致大鸟矣。”奇,震之曾孙也。

  南匈奴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死,子呼征立。

  孝灵皇帝上之下光和二年(己未,公元一七九年)

  春,大疫。

  三月,司徒袁滂免,以大鸿胪刘郃为司徒。乙丑,太尉桥玄罢,拜太中大夫;以太中大夫段颎为太尉。玄幼子游门次,为人所劫,登楼求货;玄不与。司隶校尉、河南尹围守玄家,不敢迫。玄瞋目呼曰:“奸人无状,玄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促令攻之,玄子亦死。玄因上言:“天下凡有劫质,皆并杀之,不得赎以财宝,开张奸路。”由是劫质遂绝。

  京兆地震。

  司空袁逢罢;以太常张济为司空。

  夏,四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王甫、曹节等奸虐弄权,扇动内外,太尉段颎阿附之。节、甫父兄子弟为卿、校、牧、守、令、长者布满天下,所在贪暴。甫养子吉为沛相,尤残酷,凡杀人,皆磔尸车上,随其罪目,宣示属县,夏月腐烂,则以绳连其骨,周遍一郡乃止,见者骇惧。视事五年,凡杀万馀人。尚书令阳球常拊髀发愤曰:“若阳球作司隶,此曹子安得容乎!”即而球果迁司隶。

  甫使门生于京兆界辜榷官财物七千馀万,京兆尹杨彪发其奸,言之司隶。彪,赐之子也。时甫休沐里舍,颎方以日食自劾。球诣阙谢恩,因奏甫、颎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羽等罪恶,辛巳,悉收甫、颎等送洛阳狱,及甫子永乐少府萌、沛相吉。球自临考甫等,五毒备极;萌先尝为司隶,乃谓球曰:“父子既当伏诛,亦以先后之义,少以楚毒假借老父。”球曰:“尔罪恶无状,死不灭责,乃欲论先后求假借邪!”萌乃骂曰:“尔前奉事吾父子如奴,奴敢反汝主乎!今日临坑相挤,行自及也!”球使以土窒萌口,箠扑交至,父子悉死于杖下;颎亦自杀。乃僵磔甫尸于夏城门,大署榜曰:“贼臣王甫。”尽没入其财产,妻子皆徙比景。

  球既诛甫,欲以次表曹节等,乃敕中都官从事曰:“且先去权贵大猾,乃议其馀耳。公卿豪右若袁氏儿辈,从事自办之,何须校尉邪!”权门闻之,莫不屏气。曹节等皆不敢出沐。会顺帝虞贵人葬,百官会丧还,曹节见磔甫尸道次,慨然抆泪曰:“我曹可自相食,何宜使犬舐其汁乎!”语诸常侍:“今且俱入,勿过里舍也。”节直入省,白帝曰:“阳球故酷暴吏,前三府奏当免官,以九江微功,复见擢用。愆过之人,好为妄作,不宜使在司隶,以骋毒虐。”帝乃徙球为卫尉。时球出谒陵,节敕尚书令召拜,不得稽留尺一。球被召急,因求见帝,叩头曰:“臣无清高之行,横蒙鹰犬之任,前虽诛王甫、段颎,盖狐狸小丑,未足宣示天下。愿假臣一月,必令豺狼鸱枭各服其辜。”叩头流血。殿上呵叱曰:“卫尉扞诏邪!”至于再三,乃受拜。

  于是曹节、硃瑀等权势复盛。节领尚书令。郎中梁人审忠上书曰:“陛下即位之初,未能万机,皇太后念在抚育,权时摄政,故中常侍苏康、管霸应时诛殄。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考其党与,志清朝政。华容侯硃瑀知事觉露,祸及其身,遂兴造逆谋,作乱王室,撞蹋省闼,执夺玺绶,迫胁陛下,聚会群臣,离间骨肉母子之恩,遂诛蕃、武及尹勋等。因共割裂城社,自相封赏,父子兄弟,被蒙尊荣,素所亲厚,布在州郡,或登九列,或据三司。不惟禄重位尊之责,而苟营私门,多蓄财货,缮修第舍,连里竟巷,盗取御水,以作渔钓,车马服玩,拟于天家。群公卿士,杜口吞声,莫敢有言;州牧郡守,承顺风旨,辟召选举,释贤取愚。故虫蝗为之生,夷寇为之起,天意愤盈,积十馀年,故频岁日食于上,地震于下,所以谴戒人主,欲令觉悟,诛钅甘无状。昔高宗以雉雊之变,故获中兴之功;近者神祇启悟陛下,发赫斯之怒,故王甫父子应时馘截,路人士女莫不称善,若除父母之仇。诚恐陛下复忍孽臣之类,不悉殄灭。昔秦信赵高,以危其国;吴使刑人,身遘其祸。今以不忍之恩,赦夷族之罪,奸谋一成,悔亦何及!臣为郎十五年,皆耳目闻见,瑀之所为,诚皇天所不复赦。愿陛下留漏刻之听,裁省臣表,扫灭丑类,以答天怒。与瑀考验,有不如言,愿受汤镬之诛,妻子并徙,以绝妄言之路。”章寝不报。

  中常侍吕强清忠奉公,帝以众例封为都乡侯,强固辞不受,因上疏陈事曰:“臣闻高祖重约,非功臣不侯,所以重天爵、明劝戒也。中常侍曹节等,宦官祐薄,品卑人贱,谗谄媚主,佞邪徼宠,有赵高之祸,未被轘裂之诛。陛下不悟,妄授茅土,开国承家,小人是用,又并及家人,重金兼紫,交结邪党,下比群佞。阴阳乖剌,稼穑荒芜,人用不康,罔不由兹。臣诚知封事已行,言之无逮,所以冒死干触陈愚忠者,实愿陛下损改既谬,从此一止。臣又闻后宫采女数千馀人,衣食之费日数百金,比谷虽贱而户有饥色,案法当贵而今更贱者,由赋发繁数,以解县官,寒不敢衣,饥不敢食,民有斯厄而莫之恤。宫女无用,填积后庭,天下虽复尽力耕桑,犹不能供。又,前召议郎蔡邕对问于金商门,邕不敢怀道迷国,而切言极对,毁刺贵臣,讥呵宦官。陛下不密其言,至令宣露,群邪项领,膏脣拭舌,竞欲咀嚼,造作飞条。陛下回受诽谤,致邕刑罪,室家徙放,老幼流离,岂不负忠臣哉!今群臣皆以邕为戒,上畏不测之难,下惧剑客之害,臣知朝廷不复得闻忠言矣!故太尉段颎,武勇冠世,习于边事,垂发服戎,功成皓首,历事二主,勋烈独昭。陛下既已式序,位登台司,而为司隶校尉阳球所见诬胁,一身既毙,而妻子远播,天下惆怅,功臣失望。宜征邕更加授任,反颎家属,则忠贞路开,众怨以弭矣。”帝知其忠而不能用。

  丁酉,赦天下。上禄长和海上言:“礼,从祖兄弟别居异财,恩义已轻,服属疏末。而今党人锢及五族,既乖典训之文,有谬经常之法。”帝览之而悟,于是党锢自从祖以下皆得解释。

  五月,以卫尉刘宽为太尉。

  护匈奴中郎将张修与南单于呼征不相能,修擅斩之,更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秋,七月,修坐不先请而擅诛杀,槛车征诣廷尉,死。

  初,司徒刘郃兄侍中鯈与窦武同谋,俱死。永乐少府陈球说郃曰:“公出自宗室,位登台鼎,天下瞻望,社稷镇卫,岂得雷同,容容无违而已。今曹节等放纵为害,而久在左右,又公兄侍中受害节等,今可表徙卫尉阳球为司隶校尉,以次收节等诛之,政出圣主,天下太平,可翘足而待也!”郃曰:“凶竖多耳目,恐事未会,先受其祸。”尚书刘纳曰:“为国栋梁,倾危不持,焉用延彼相邪!”郃许诺,亦与阳球结谋。球小妻,程璜之女,由是节等颇得闻知,乃重赂璜,且胁之。璜惧迫,以球谋告节,节因共白帝曰:“郃与刘纳、陈球、阳球交通书疏,谋议不轨。”帝大怒。冬,十月,甲申,刘郃、陈球、刘纳、阳球皆下狱死。

  巴郡板楯蛮反,遣御史中丞萧瑗督益州刺史讨之,不克。

  十二月,以光禄勋杨赐为司徒。

  鲜卑寇幽、并二州。

  孝灵皇帝上之下光和三年(庚申,公元一八零年)

  春,正月,癸酉,赦天下。

  夏,四月,江夏蛮反。

  秋,酒泉地震。

  冬,有星孛于狼、弧。

  鲜卑寇幽、并二州。

  十二月,己巳,立贵人何氏为皇后。征后兄颖川太守进为侍中。后本南阳屠家,以选入掖庭,生皇子辩,故立之。

  是岁作罼圭、灵昆苑。司徒杨赐谏曰:“先帝之制,左开鸿池,右作上林,不奢不约,以合礼中。今猥规郊城之地以为苑囿,坏沃衍,废田园,驱居民,畜禽兽,殆非所谓若保赤子之义。今城外之苑已有五六,可以逞情意,顺四节也。宜惟夏禹卑宫、太宗露台之意,以尉下民之劳。”书奏,帝欲止,以问侍中任芝、乐松;对曰:“昔文王之囿百里,人以为小;齐宣五里,人以为大。今与百姓共之,无害于政也。”帝悦,遂为之。

  巴郡板楯蛮反。

  苍梧、桂阳贼攻郡县,零陵太守杨璇制马车数十乘,以排囊盛石灰于车上,系布索于马尾;又为兵车,专彀弓弩。及战,令马车居前,顺风鼓灰,贼不得视,因以火烧布然,马惊,奔突贼阵,因使后车弓弩乱发,钲鼓鸣震,群盗波骇破散,追逐伤斩无数,枭其渠帅,郡境以清。荆州刺史赵凯诬奏璇实非身破贼,而妄有其功;璇与相章奏。凯有党助,遂槛车征璇,防禁严密,无由自讼;乃噬臂出血,书衣为章,具陈破贼形势,及言凯所诬状,潜令亲属诣厥通之。诏书原璇,拜议郎;凯受诬人之罪。璇,乔之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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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灵皇帝上之下熹平元年(壬子、172)
  汉纪四十九 汉灵帝熹平元年(壬子,公元172年)
  [1]春,正月,车驾上原陵。司徒掾陈留蔡邕曰:“吾闻古不墓祭。朝廷有上陵之礼,始谓可损;今见威仪,察其本意,乃知孝明皇帝至孝恻隐,不易夺也。礼有烦而不可省者,此之谓也。”
  [1]春季,正月,灵帝前往光武帝原陵祭祀。司徒掾陈留郡人蔡邕说:“我曾经听说,古代君王从不到墓前祭祀。皇帝有上陵举行墓祭的礼仪,最初认为可以减损。而今亲眼看到墓祭的威仪,体察它的本来用意,方才了解明帝的至孝隐衷,的确不能取消。有的礼仪似乎多余,但实际上是必不可少的,大概就是指此。”
  [2]三月,壬戌,太傅胡广薨,年八十二。广周流四公,三十余年,历事六帝,礼任极优,罢免未尝满岁,辄复升进。所辟多天下名士,与故吏陈蕃、李咸并为三司。练达故事,明解朝章,故京师谚曰:“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然温柔谨悫,常逊言恭色以取媚于时,无忠直之风,天下以此薄之。
  [2]三月壬戌(初八),太傅胡广去世,享年八十二岁。胡广,字伯始,历任太傅、太尉、司徒和司空,前后任职三十余年,曾侍奉过安、顺、冲、质、桓、灵等六个皇帝,受到极优厚的礼遇,每次被免职,不出一年,即又复职。他所聘用的大都是天下的知名人士,曾和他过去的部属陈蕃、李咸并列三公。他非常熟悉先朝的典章制度,通晓当代的朝廷规章,所以京都洛阳有谚语说:“万事不理问伯始,不偏不倚有胡公。”然而,胡广温柔敦厚,谨小慎微,以此取媚朝廷,没有忠贞正直的气节,天下的人因此而轻视他。
  [3]五月,己巳,赦天下,改元。
  [3]五月己巳(十六日),大赦天下,改年号。
  [4]长乐太仆侯览坐专权骄奢,策收印绶,自杀。
  [4]长乐太仆侯览因专权跋扈和骄横奢侈获罪,灵帝下令收回印信,侯览自杀。
  [5]六月,京师大水。
  [5]六月,京都洛阳发生大水灾。
  [6]窦太后母卒于比景,太后忧思感疾,癸巳,崩于云台。宦者积怨窦氏,以衣车载太后尸置城南市舍,数日,曹节、王甫欲用贵人礼殡。帝曰:“太后亲立朕躬,统承大业,岂宜以贵人终乎!”于是发丧成礼。
  [6]窦太后的母亲于比景病故,窦太后过度忧伤,思念成疾。癸巳(初十),在南宫云台去世。因宦官们对窦姓家族积怨甚深,所以用运载衣服的车,把窦太后的尸体运到洛阳城南的市舍,停放数日后,曹节、王甫想用贵人的礼仪来埋葬窦太后。灵帝说:“窦太后亲自拥立朕为皇帝,继承大业,怎么能用贵人的礼仪为她送终?”于是仍照皇太后的礼仪发丧。
  节等欲别葬太后,而以冯贵人配。诏公卿大会朝堂,令中常侍赵忠监议。太尉李咸时病,扶舆而起,捣椒自随,谓妻子曰:“若皇太后不得配食桓帝,吾不生还矣!”既议,坐者数百人,各瞻望良久,莫肯先言。赵忠曰:“议当时定!”廷尉陈球曰:“皇太后以盛德良家,母临天下,宜配先帝,是无所疑。”忠笑而言曰:“陈廷尉宜便操笔。”球即下议曰:“皇太后自在椒房,有聪明母仪之德;遭时不造,援立圣明承继宗庙,功烈至重。先帝晏驾,因遇大狱,迁居空宫,不幸早世,家虽获罪,事非太后,今若别葬,诚失天下之望。且冯贵人冢尝被发掘,骸骨暴露,与贼并尸,魂灵污染,且无功于国,何宜上配至尊!”忠省球议,作色俯仰,蚩球曰:“陈廷尉建此议甚健!”球曰:“陈、窦既冤,皇太后无故幽闭,臣常痛心,天下愤叹!今日言之,退而受罪,宿昔之愿也!”李咸曰:“臣本谓宜尔,诚与意合。”于是公卿以下皆从球议。曹节、王甫犹争,以为:“梁后家犯恶逆,别葬懿陵,武帝黜废卫后,而以李夫人配食,今窦氏罪深,岂得合葬先帝!”李咸复上疏曰:“臣伏惟章德窦后虐害恭怀,安思阎后家犯恶逆,而和帝无异葬之议,顺朝无贬降之文。至于卫后,孝武皇帝身所废弃,不可以为比。今长乐太后尊号在身,亲尝称制,且援立圣明,光隆皇祚。太后以陛下为子,陛下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子无黜母,臣无贬君,宜合葬宣陵,一如旧制。”帝省奏,从之。
  曹节等人又打算将窦太后埋葬到别处,而把冯贵人的尸体移来和桓帝合葬。灵帝下诏,召集三公、九卿等文武百官,在朝堂上集会议论,命中常侍赵忠监督集议。当时,太尉李咸正卧病在床,挣扎着抱病上车,并且随身携带了毒药,临走时对妻子说:“倘若皇太后不能随桓帝一同祭祀,我决不活着回家!”会议开始后,与会者数百人,互相观望了很久,没有人肯先发言。赵忠催促说:“议案应当迅速确定!”廷尉陈球说:“皇太后品德高尚,出身清白,以母仪治理天下,应该配享先帝,这是毫无疑问的。”赵忠笑着说:“那就请陈廷尉赶快执笔起草议案。”陈球立即下笔写道:“窦太后身处深宫之中,天赋聪明,兼备天下之母的仪容和品德。遭逢时世艰危,窦太后援立陛下为帝,继承皇家宗庙祭祀,功勋卓著。先帝去世后,不幸兴起大狱,窦太后被迁往空宫居住,过早离开人世。窦家虽然有罪,但事情并非太后主使发动。而今倘若改葬别处,确实使天下失望。并且冯贵人的坟墓曾经被盗贼发掘过,骨骸已经暴露,与贼寇尸骨混杂,魂灵蒙受污染。何况冯贵人对国家又没有任何功劳,怎么有资格配享至尊?”赵忠看完陈球起草的议案,气得脸色大变,全身发抖,嗤笑说:“陈廷尉起草的议案真好!”陈球回答说:“陈蕃、窦武既已遭受冤枉,窦太后又无缘无故地被幽禁,我一直很痛心,天下之人无不愤慨叹息!今天,我既然已经把话说了出来,即使是会议之后遭到报复,决不后悔,这正是我一向的愿望。”太尉李咸紧接着说:“我原来就认为应该如此,陈廷尉的议案和我的意见完全相同。”于是三公、九卿以下的文武百官全都赞成陈球的意见。曹节、王甫仍继续争辩,他们认为:“梁皇后为先帝正妻,后因梁家犯恶逆大罪,将梁皇后别葬在懿陵。汉武帝废黜正妻卫皇后,而以李夫人配享。现在窦家罪恶如此深重,怎么能和先帝合葬?”太尉李咸又向灵帝上书说:“我俯伏回想,章帝窦皇后陷害梁贵人,安帝阎皇后家犯恶逆大罪,然而和帝并没有提出将嫡母窦皇后改葬别处,顺帝也没有下诏贬降嫡母阎皇后。至于废黜卫皇后,那是武帝在世时亲自作出的决定,不可以用来相比。而今长乐太后一直拥有皇太后的尊号,又曾亲身临朝治理天下,况且援立陛下为帝,使皇位光大兴隆。皇太后既然把陛下当作儿子,陛下怎能不把皇太后当作母亲?儿子没有废黜母亲的,臣属没有贬谪君王的。所以应将窦太后与先帝合葬宣陵,一切都要遵从旧制。”灵帝看了奏章,完全采纳李咸的意见。
  秋,七月,甲寅,葬桓思皇后于宣陵。
  秋季,七月甲寅(初二),将窦太后安葬在宣陵,谥号为桓思皇后。
  [7]有人书朱雀阙,言:“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杀太后,公卿皆尸禄,无忠言者。”诏司隶校尉刘猛逐捕,十日一会。猛以诽书言直,不肯急捕。月余,主名不立;猛坐左转谏议大夫,以御史中丞段代之。乃四出逐捕,及太学游生系者千余人。节等又使以他事奏猛,论输左校。
  [7]有人在朱雀门上书写,说:“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禁谋杀太后,三公、九卿,空受俸禄而不治事,没有人敢说忠言。”灵帝下诏,命司隶校尉刘猛负责追查搜捕,每十天作一次汇报。刘猛认为所书写的话与实际情况相符,因此不肯加紧搜捕。过了一月有余,仍然没有搜捕到书写的人犯。刘猛因此坐罪,被贬为谏议大夫,又任命御史中丞段接替刘猛。于是段派人四出追查搜捕,包括在太学游学的学生在内,逮捕和关押的有一千余人。曹节等人又指使段寻找别的借口弹劾刘猛,判处将他遣送到左校营罚服苦役。
  初,司隶校尉王寓依倚宦官,求荐于太常张奂,奂拒之,寓遂陷奂以党罪禁锢。奂尝与段争击羌,不相平,为司隶,欲逐奂归敦煌而害之;奂奏记哀请于,乃得免。
  最初,前司隶校尉王寓依靠宦官的势力,曾请求太常张奂推荐,被张奂拒绝。王寓便诬陷张奂为党人,使他遭受禁锢,不许做官。而张奂跟段之间曾经因对西羌战争有过争执,互相怨恨不平。所以段担任司隶校尉以后,打算把张奂驱逐到敦煌郡,然后加以杀害。后因张奂向段写信苦苦哀求,才免于难。
  初,魏郡李为司隶校尉,以旧怨杀扶风苏谦;谦子不韦瘗而不葬,变姓名,结客报仇。皓迁大司农,不韦匿于中,凿地旁达之寝室,杀其妾并小儿。大惧,以板藉地,一夕九徙。又掘父冢,断取其头,标之于市。求捕不获,愤恚,呕血死。不韦遇赦还家,乃葬父行丧。张奂素睦于苏氏,而段与善,辟不韦为司隶从事,不韦惧,称病不诣。怒,使从事张贤就家崐杀之,先以鸩与贤父曰:“若贤不得不韦,便可饮此!”贤遂收不韦,并其一门六十余人,尽诛之。
  当初,魏郡人李担任司隶校尉,因为从前的怨恨而杀害左扶风人苏谦。苏谦的儿子苏不韦将父亲的尸体浅埋在地面上,不肯入土下葬。然后,改名换姓,结交宾客,决心为父报仇。稍后,李擢升为大司农,苏不韦躲藏在草料库中,挖掘地道,一直通到李的卧室,杀死李的妾和幼儿。李十分恐惧,用木板遍铺地面,一夜之间,搬动九次。苏不韦又挖掘李父亲的坟墓,砍下死尸的头,悬挂到集市上。李请求官府派人缉捕,未能抓获,他愤恨以极,竟至吐血而死。后来,苏不韦遇到朝廷颁布赦令,才敢回到家乡,安葬父亲,举行丧礼。张奂一向和苏家和睦,而段和李亲善。段延聘苏不韦为司隶从事,苏不韦感到恐惧,声称有病不肯就职。段勃然大怒,派遣从事张贤在苏家将苏不韦杀死。行前,段先将一杯毒酒交给张贤的父亲,并且威胁他说:“如果张贤此去杀不了苏不韦,你就把这杯毒酒喝下去!”张贤便逮捕苏不韦,连同他的一家共六十余人,全都杀死。
  [8]勃海王悝之贬瘿陶也,因中常侍王甫求复国,许谢钱五千万;既而桓帝遗诏复悝国,悝知非甫功,不肯还谢钱。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数与悝交通,甫密司察以告段。冬,十月,收飒送北寺狱,使尚书令廉忠诬奏“飒等谋迎立悝,大逆不道”,遂诏冀州刺史收悝考实,迫责悝,令自杀;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狱中,傅、相以下悉伏诛。甫等十二人皆以功封列侯。
  [8]勃海王刘悝当初被贬降为瘿陶王时,请托中常侍王甫游说桓帝,如果能够恢复原来的封国,愿送给五千万钱作为谢礼。不久,桓帝去世,遗诏恢复刘悝原来的封国。刘悝知道,这不是王甫的功劳,因此不肯送给王甫这笔谢钱。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经常和勃海王刘悝来往,王甫秘密派人监督,将情况告诉段。冬季,十月,逮捕郑飒,羁押北寺监狱。王甫又指使尚书令廉忠诬告说:“郑飒等人阴谋迎立勃海王刘悝当皇帝,大逆不道。”于是灵帝下诏,命冀州刺史逮捕刘悝,就地审问核实,责令他自杀。刘悝的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歌舞伎女二十四人,全都死在狱中。封国太傅、宰相以下官吏,全都伏诛。王甫等十二人都因此有功被朝廷封为列侯。
  [9]十一月,会稽妖贼许生起句章,自称阳明皇帝,众以万数;遣扬州刺史臧、丹阳太守陈寅讨之。
  [9]十一月,会稽郡妖贼许生在句章县聚众起兵,自称“阳明皇帝”,部众多达以万计数。朝廷派遣扬州刺史臧、丹阳郡太守陈寅率军前往讨伐。
  [10]十二月,司徒许栩罢;以大鸿胪袁隗为司徒。
  [10]十二月,司徒许栩被罢免,擢升大鸿胪袁隗为司徒。
  [11]鲜卑寇并州。
  [11]鲜卑侵犯并州。
  [12]是岁,单于车儿死,子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立。
  [12]同年,南匈奴汗国伊陵若尸逐就单于栾提车儿去世,儿子继位,号为屠特若尸逐就单于。
二年(癸丑、173)
  二年(癸丑,公元173年)
  [1]春,正月,大疫。
  [1]春季,正月,发生大瘟疫。
  [2]丁丑,司空宗俱薨。
  [2]丁丑(二十七日),司空宗俱去世。
  [3]二月,壬午,赦天下。
  [3]二月壬午(初三),大赦天下。
  [4]以光禄勋杨赐为司空。
  [4]擢升光禄勋杨赐为司空。
  [5]三月,太尉李咸免。
  [5]三月,太尉李咸被免官。
  [6]夏,五月,以司隶校尉段为太尉。
  [6]夏季,五月,擢升司隶校尉段为太尉。
  [7]六月,北海地震。
  [7]六月,北海国发生地震。
  [8]秋,七月,司空杨赐免;以太常颍川唐珍为司空。珍,衡之弟也。
  [8]秋季,七月,司空杨赐被免官,擢升太常颍川郡人唐珍为司空。唐珍是唐衡的弟弟。
  [9]冬,十二月,太尉段罢。
  [9]冬季,十二月,太尉段被罢免。
  [10]鲜卑寇幽、并二州。
  [10]鲜卑侵犯幽州、并州。
  [11]癸酉晦,日有食之。
  [11]癸酉晦(二十九日),发生日食。
三年(甲寅、174)
  三年(甲寅,公元174年)
  [1]春,二月,己巳,赦天下。
  [1]春季,二月己巳(十六日),大赦天下。
  [2]以太常东海陈耽为太尉。
  [2]擢升太常东海郡陈耽为太尉。
  [3]三月,中山穆王畅薨,无子,国除。
  [3]三月,中山王刘畅去世,无子继承,封国被撤除。
  [4]夏,六月,封河间王利子康为济南王,奉孝仁皇祀。
  [4]夏季,六月,封河间王刘利的儿子刘康为济南王,侍奉灵帝父亲、孝仁皇刘苌的祭祀。
  [5]吴郡司马富春孙坚召募精勇,得千余人,助州郡讨许生。冬,十一月,臧、陈寅大破生于会稽,斩之。
  [5]吴郡司马富春县人孙坚招募精锐强悍的勇士,集结千余人,帮助州郡官府讨伐妖贼许生。冬季,十一月,臧、陈寅在会稽郡大破许生,并将许生斩杀。
  [6]任城王博薨,无子,国绝。
  [6]任城王刘博去世,无子继承,封国撤销。
  [7]十二月,鲜卑入北地,太守夏育率屠各追击,破之。迁育为护乌桓校尉。鲜卑又寇并州。
  [7]十二月,鲜卑攻入北地郡,太守夏育率领屠各兵前往追击,将其击破。夏育被朝廷擢升为护乌桓校尉。鲜卑又侵犯并州。
  [8]司空唐珍罢,以永乐少府许训为司空。
  [8]司空唐珍被罢免,擢升永乐少府许训为司空。
四年(乙卯、175)
  四年(乙卯,公元175年)
  [1]春,三月,诏诸儒正《五经》文字,命议郎蔡邕为古文、篆、隶三体书之,刻石,立于太学门外。使后儒晚学咸取正焉。碑始立,其观视及摹写者车乘日千余两,填塞街陌。
  [1]春季,三月,灵帝下诏,命儒学大师们校正《五经》文字,命议郎蔡邕用古文、大篆、隶书三种字体书写,刻在石碑上,竖立在太学门外,使后来的儒生晚辈,都以此作为标准。石碑刚竖立时,坐车前来观看以及临摹和抄写的,每天有一千余辆之多,填满大街小巷。
  [2]初,朝议以州郡相党,人情比周,乃制昏姻之家及两州人士不得对相监临,至是复有三互法,禁忌转密,选用艰难,幽、冀二州久缺不补。蔡邕上疏曰:“伏见幽、冀旧壤,铠、马所出,比年兵饥,渐至空耗。今者阙职经时,吏民延属,而三府选举,逾月不定。臣怪问其故,云避三互。十一州有禁,当取二州而已。又,二州之士或复限以岁月,狐疑迟淹,两州悬空,万里萧条,无所管系。愚以为三互之禁,禁之薄者。今但申以威灵,明其宪令,对相部主,尚畏惧不敢营私;况乃三互,何足为嫌!昔韩安国起自徒中,朱买臣出于幽贱,并以才宜,还守本邦,岂复顾循三互,系以末制乎!臣愿陛下上则先帝,蠲除近禁,其诸州刺史器用可换者,无拘日月、三互,以差厥中。”朝廷不从。
  [2]最初,朝廷集议,因州郡之间互相勾结,徇私舞弊,于是制定法律,规定有婚姻关系的家庭,以及两州的人士,不得互相担任负责督察对方的上官。到现在,更制定“三互法”,禁忌更加严密,朝廷选用州郡等地方官员时非崐常艰难。所以,幽州、冀州的刺史,职位空缺很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来接任。于是蔡邕上书说:“我俯伏观察,幽州、冀州故土,本来是盛产铠甲和骑马的地方,连年以来,遭受兵灾和饥馑,逐渐使得两州的物力和财力损耗殆尽。而今两州刺史职位长期空缺,官吏和人民都延颈盼望。可是三公推荐的人选,却长期不能确定。我深感奇怪,打听原因何在,据有关官吏回答说,是为了避免‘三互法’。其他十一州也都同样存在禁止‘三互法’的问题,非独这两州应当禁止而已。此外,这两州的人士,有的又因受年资的限制,狐疑不定,拖延时间。结果,使两州刺史的职位长期空缺,万里疆域一片萧条,没有人去管理。我认为,‘三互法’不过是最轻微的禁令。而今只要利用朝廷的威权,申明国家的法令,即使是两州的人士互相交换担任刺史尚且畏惧,不敢结党营私,何况还有‘三互法’的限制,又有什么嫌疑?过去,韩安国拔起于囚徒之中,朱买臣出身于微贱家庭,都是因为他们的才能胜任,才被派回他们出身的本郡、本封国为官,难道还要顾及‘三互法’的禁忌,受这种非根本制度的束缚?我希望陛下对上效法先帝,撤消最近制定的‘三互法’禁令,对于各州刺史,凡是才能可以胜任的,应该及时任命和调换,不再受年资、‘三互法’的限制,使之成为定制。”朝廷不肯听从。
  臣光曰:叔向有言:“国将亡,必多制。”明王之政,谨择忠贤而任之,凡中外之臣,有功则赏,有罪则诛,无所阿私,法制不烦而天下大治。所以然者何哉?执其本故也。及其衰也,百官之任不能择人,而禁令益多,防闲益密,有功者以阂文不赏,为奸者以巧法免诛,上下劳扰而天下大乱。所以然者何哉?逐其末故也。孝灵之时,刺史、二千石贪如豺虎,暴殄民,而朝廷方守三互之禁。以今视之,岂不适足为笑而深可为戒哉!
  臣司马光曰:叔向曾经说过:“国家行将灭亡,法令规章一定繁多。”圣明君王治理国家,谨慎选择忠良贤能加以任用。无论是对朝廷和地方的臣属,凡是有功的加以奖赏,有罪的则加以诛杀,没有任何偏袒。法令规章并不繁多,却能做到天下大治。为什么会如此?是因为抓住了治理国家的根本。等到国家行将衰败灭亡之时,文武百官不能选择合适的人才担任,各种禁令愈来愈多,防范措施也愈来愈严密。有功的因碍于条文得不到奖赏,作奸犯罪的却巧妙地利用法律,得以免除诛杀,上下劳苦骚扰,天下反而大乱。为什么会如此?是因为治理国家舍本逐末的缘故。汉灵帝时,州刺史、郡太守贪婪暴虐,如狼似虎,残害人民,无以复加。然而,朝廷却还在严格遵守“三互法”的禁令,以防止官吏结党营私。现在回顾起来,岂不正好是一场笑话,应该深深地引为鉴戒。
  [3]封河间王建孙佗为任城王。
  [3]封河间王刘建的孙子刘佗为任城王。
  [4]夏,四月,郡、国七大水。
  [4]夏季,四月,有七个郡、封国发生大水灾。
  [5]五月,丁卯,赦天下。
  [5]五月丁卯(初一),大赦天下。
  [6]延陵园灾。
  [6]汉成帝陵园延陵失火。
  [7]鲜卑寇幽州。
  [7]鲜卑侵犯幽州。
  [8]六月,弘农、三辅螟。
  [8]六月,弘农郡和三辅地区螟虫成灾。
  [9]于王安国攻拘弥,大破之,杀其王。戊已校尉、西域长史各发兵辅立拘弥侍子定兴为王,人众裁千口。
  [9]于阗王国国王安国攻打拘弥王国,大破拘弥军。斩杀拘弥王。戊己校尉、西域长史分别出兵援救,并帮助拥立拘弥王国送到朝廷当人质的王子定兴为拘弥王国的国王,全国的人口只有一千人。
五年(丙辰、176)
  五年(丙辰,公元176年)
  [1]夏,四月,癸亥,赦天下。
  [1]夏季,四月癸亥(疑误),大赦天下。
  [2]益州郡夷反,太守李讨平之。
  [2]益州郡夷族起兵反叛,太守李率军前往讨伐,将其平定下去。
  [3]大雩。
  [3]朝廷举行祈雨祭祀大典。
  [4]五月,太尉陈耽罢;以司空许训为太尉。
  [4]五月,太尉陈耽被罢免,任命司空许训为太尉。
  [5]闰月,永昌太守曹鸾上书曰:“夫党人者,或耆年渊德,或衣冠英贤,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久被禁锢,辱在涂泥。谋反大逆尚蒙赦宥,党人何罪,独不开恕乎!所以灾异屡见,水旱荐臻,皆由于斯。宜加沛然,以副天心。”帝省奏,大怒,即诏司隶、益州槛车收鸾,送槐里狱,掠杀之。于是诏州郡更考党人们生、故吏、父子,兄弟在位者,悉免官禁锢,及五属。
  [5]闰月,永昌郡太守曹鸾上书说:“所谓党人,有的是老年高德,有的是士大夫中的英俊贤才,都应该辅佐皇室,在陛下左右参与朝廷的重大决策。然而竟被长期禁锢,不许做官,甚至被驱逐到泥泞地带,备受羞辱。犯了谋反大逆的重罪,尚且能蒙陛下的赦免,党人又有什么罪过,独独不能受到宽恕?之所以灾异经常出现,水灾和旱灾接踵而至,原因都由于此。陛下应该赐下恩典,以符合上天的心意。”灵帝看完奏章,勃然大怒,立即下诏,命司隶和益州官府逮捕曹鸾,用囚车押到京都洛阳监禁,严刑拷打而死。于是灵帝又下诏各州、各郡官府,重新调查党人的学生门徒、旧时的部属、父亲、儿子、兄弟,凡是当官的,全都被免职,加以禁锢,不许再做官。这种处分,扩大到包括党人同一家族中五服之内的亲属。
  [6]六月,壬戌,以太常南阳刘逸为司空。
  [6]六月壬戌(初三),擢升太常南阳郡人刘逸为司空。
  [7]秋,七月,太尉许训罢;以光禄勋刘宽为太尉。
  [7]秋季,七月,太尉许训被罢免,擢升光禄勋刘宽为太尉。
  [8]冬,十月,司徒袁隗罢;十一月,丙戌,以光禄大夫杨赐为司徒。
  [8]冬季,十月,司徒袁隗被罢免。十一月丙戌(疑误),擢升光禄大夫杨赐为司徒。
  [9]是岁,鲜卑寇幽州。
  [9]同年,鲜卑侵犯幽州。
六年(丁巳、177)
  六年(丁巳,公元177年)
  [1]春,正月,辛丑,赦天下。
  [1]春季,正月辛丑(十五日),大赦天下。
  [2]夏,四月,大旱,七州蝗。
  [2]夏季,四月,大旱,有七个州蝗虫成灾。
  令三公条奏长吏苛酷贪污者,罢免之。平原相渔阳阳球坐严酷,徵诣廷尉。帝以球前为九江太守讨贼有功,特赦之,拜议郎。
  灵帝下诏,命三公分别举奏苛刻酷虐和贪污的地方官员,一律将他们罢免。平原国宰相渔阳郡人阳球被指控为严刑酷罚,征召回京都洛阳,送往廷尉处治罪。灵帝因阳球从前担任九江郡太守时,讨伐盗贼建立过功勋,特别下令将他赦免,任命他为议郎。
  [3]鲜卑寇三边。
  [3]鲜卑侵犯东、西、北等三边。
  [4]市贾小民相聚为宣陵孝子者数十人,诏皆除太子舍人。
  [4]京都洛阳有数十名小市民共同聚集到桓帝陵园宣陵,自称是“宣陵孝子”。灵帝下诏,一律将他们任命为太子舍人。
  [5]秋,七月,司空刘逸免;以卫尉陈球为司空。
  [5]秋季,七月,司空刘逸被免官,擢升卫尉陈球为司空。
  [6]初,帝好文学,自造《皇羲篇》五十章,因引诸生能为文赋者并待制鸿都门下;后诸为尺牍及工书鸟篆者,皆加引召,遂至数十人。侍中祭酒乐松、贾护多引无行趣势之徒置其间,喜陈闾里小事;帝甚悦之,待以不次之位;又久不亲行郊庙之礼。会诏群臣各陈政要,蔡邕上封事曰:“夫迎气五郊,清庙祭祀、养老辟雍,皆帝者之大业,祖宗所祗奉也。而有司数以蕃国疏丧、宫内产生及吏卒小污,废阙不行,忘礼敬之大,任禁忌之书,拘信小故,以亏大典。自今斋制宜如故典,庶答风霆、灾妖之异。又,古者取士必使诸侯岁贡,孝崐武之世,郡举孝廉,又有贤良、文学之选,于是名臣辈出,文武并兴。汉之得人,数路而已。夫书画辞赋,才之小者;匡国治政,未有其能。陛下即位之初,先涉经术,听政余日,观省篇章,聊以游意当代博奕,非以为教化取士之本。而诸生竞利,作者鼎沸,其高者颇引经训风喻之言,下则连偶俗语,有类俳优,或窃成文,虚冒名氏。臣每受诏于盛化门,差次录第,其未及者,亦复随辈皆见拜擢。既加之恩,难复收改,但守奉禄,于义已弘,不可复使治民及在州郡。昔孝宣会诸儒于石渠,章帝集学士于白虎,通经释义,其事优大,文武之道,所宜从之。若乃小能小善,虽有可观,孔子以为致远则泥,君子固当志其大者。又,前一切以宣陵孝子为太子舍人,臣闻孝文皇帝制丧服三十六日,虽继体之君,父子至亲,公卿列臣受恩之重,皆屈情从制,不敢逾越。今虚伪小人,本非骨肉,既无幸私之恩,又无禄仕之实,恻隐之心,义无所依。至有奸轨之人通容其中;桓思皇后祖载之时,东郡有盗人妻者,亡在孝中,本县追捕,乃伏其辜。虚伪杂秽,难得胜言。太子官属,家搜选令德,岂有但取丘墓凶丑之人!其为不祥,莫与大焉,宜遣归田里,以明诈伪。”书奏,帝乃亲迎气北郊及行辟雍之礼。又诏宣陵孝子为舍人者悉改为丞、尉焉。
  [6]起初,灵帝喜好文学创作,自己撰写《皇羲篇》五十章,遴选太学中能创作辞赋的学生,集中到鸿都门下,等待灵帝的诏令。后来,善于起草诏书和擅长书写鸟篆的人,也都加以征召引见,便达到数十人之多。侍中祭酒乐松、贾护,又引荐了许多没有品行,趋炎附势之徒,夹杂在他们中间。每当灵帝召见时,喜欢说一些民间街头巷尾的琐碎趣事,灵帝非常喜悦,于是不按照通常的次序,往往对他们越级擢升。而灵帝很久没有亲自前往宗庙祭祀祖宗,到郊外祭祀天地。正好遇到灵帝下诏,命朝廷文武百官分别上书陈述施政的要领,于是蔡邕上密封奏章说:“迎接四季节气于五郊,到宗庙去祭祀祖宗,在太学举行养老之礼,都是皇帝的重大事情,受到祖宗们的重视。可是有关官吏却多次借口血缘关系已经非常疏远的王、侯们的丧事,或者皇宫内妇女生小孩,以及吏卒患病或死亡,而停止举行这些大典。结果,忘却了礼敬天地神明和祖宗这一类大事,专门听信那些禁忌之书,拘泥于小事,以致减损和毁坏国家大典。从今以后,一切斋戒制度都应恢复正常,以平息上天震怒和妖异灾变。此外,古代朝廷任用官员,总是命令各国诸侯定期向天子推荐。到汉武帝时期,除了由每郡官府推荐孝廉以外,还遴选贤良、文学等科目的人才,于是著名的大臣不断出现,文官武吏都很兴盛。汉王朝遴选国家官吏,也只不过是通过这几个渠道而已。至于书法、绘画、辞赋,不过是小小的才能,对于匡正国家,治理政事,则无能为力。陛下即位初期,先行涉猎儒家经学,在处理朝廷政事的空暇时间,观看文学作品,不过是用来代替赌博、下棋,当作消遣而已,并不是把它作为教化风俗和遴选人才的标准。然而,太学的学生们竞相贪图名利,写作的人情绪沸腾,其中高雅的,还能引用儒家经书中有益教化的言论;而庸俗的,却通篇是俚语俗话,好象艺人的戏文;有些人甚至抄袭别人的文章,或冒充别人的姓名。我每次在盛化门接受诏书,看到对他们分别等级一一录用,其中一些实在不够格的人,也都追随他们的后面,得到任命或擢升。恩典既已赏赐,难以重新收回更改,准许他们领取俸禄,已是宽宏大量,不能再任命他们做官,或者派遣他们到州郡官府任职。过去,汉宣帝在石渠阁会聚诸儒,汉章帝在白虎观集中经学博士,统一对经书的解释,这是非常美好的大事,周文王、武王的圣王大道,应该遵从去做。倘若是小的才能、小的善行,虽然也有它的价值,但正如孔丘所认为的那样,从长远的观点观察却行不通。所以,正人君子应当追求远大的目标。还有,不久之前,陛下把‘宣陵孝子’一律任命他们为太子舍人。我曾经听说过,汉文帝规定,服丧只需三十六日,即令是继承帝位的皇帝,又是父子至亲,以及身受重恩的三公、九卿等文武大臣,都要克制自己的感情,遵守这项制度,不得超越。而今这批弄虚作假的市井小人,跟先帝并非骨肉之亲,既没有受过先帝的厚恩,又没有享受过官位和俸禄,他们的孝心,从道理上说没有任何依据。甚至有一些为非作歹的人,也乘机混到里面。窦太后的棺柩抬上丧车时,东郡有一位犯通奸罪的逃亡犯混进孝子行列之中,幸而被原籍的县府追查逮捕,他才服罪。象这一类弄虚作假的肮脏行径,难以胜数。皇太子的属官,应该挑选有美德的人士担任,岂能专门录用坟墓旁的凶恶丑陋之徒?这种不吉祥的征兆,没有比它更大的了。应该把他们都遣归故乡,以便辨明诈骗和虚伪的奸佞小人。”奏章呈上去后,于是灵帝亲自到崐北郊举行迎接节气的祭祀,以及前往太学主持典礼。又下诏,凡是“宣陵孝子”被任命为太子舍人的,一律改任县级丞、尉。
  [7]护乌桓校尉夏育上言:“鲜卑寇边,自春以来三十余发,请徵幽州诸郡兵出塞击之,一冬、二春,必能禽灭。”先是护羌校尉田晏坐事论刑,被原,欲立功自效,乃请中常侍王甫求得为将。甫因此议遣兵与育并力讨贼,帝乃拜晏为破鲜卑中郎将;大臣多有不同;乃召百官议于朝堂。蔡邕议曰:“征讨殊类,所由尚矣。然而时有同异,势有可否,故谋有得失,事有成败,不可齐也。夫以世宗神武,将帅良猛,财赋弃实,所括广远,数十年间,官民俱匮,犹有悔焉。况今人财并乏,事劣昔时乎!自匈奴遁逃,鲜卑强盛,据其故地,称兵十万,才力劲健,意智益生;加以关塞不严,禁网多漏,精金良铁,皆为贼有,汉人逋逃为之谋主,兵利马疾,过于匈奴。昔段良将,习兵善战,有事西羌,犹十余年。今育、晏才策未必过,鲜卑种众不弱曩时,而虚计二载,自许有成,若祸结兵连,岂得中休,当复徵发众人,转运无已,是为耗竭诸夏,并力蛮夷。夫边垂之患,手足之疥搔,中国之困,胸背之瘭疽,方今郡县盗贼尚不能禁,况此丑虏而可伏乎!昔高祖忍平城之耻,吕后弃慢书之诟,方之于今,何者为盛?天设山河,秦筑长城,汉起塞垣,所以别内外,异殊俗也。苟无国内侮之患则可矣,岂与虫之虏校往来之数哉!虽或破之,岂可殄尽,而方令本朝为之旰食乎!昔淮南王安谏伐越曰:‘如使越人蒙死以逆执事,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犹为大汉羞之。’而欲以齐民易丑虏,皇威辱外夷,就如其言,犹已危矣,况乎得失不可量邪!”帝不从。八月,遣夏育出高柳,田晏出云中,匈奴中郎将臧率南单于出雁门,各将万骑,三道出塞二千余里。檀石槐命三部大人各帅众逆战,育等大败,丧其节传辎重,各将数十骑奔还,死者什七八。三将槛车征下狱,赎为庶人。
  [7]护乌桓校尉夏育上书说:“鲜卑侵犯边界,自春季以来,已经发动了三十余次进攻。请求征调幽州各郡的郡兵出塞进行反击,只需经过一个冬季、两个春季,一定能够将他们完全擒获歼灭。”在此之先,护羌校尉田晏因事坐罪判刑,受到恕免,打算立功报答朝廷;于是请托中常侍王甫,请求朝廷准许他为将,率军出击。因此,王甫极力主张派兵和夏育联合进军,讨伐鲜卑。灵帝便任命田晏为破鲜卑中郎将。可是大臣多半反对派兵,于是召集文武百官在朝常上集议。蔡邕发表意见说:“征讨外族,由来久远。然而时间有同有异,形势有可有不可,所以谋略有得有失,事情有成功有失败,不能等量齐观。以汉武帝的神明威武,将帅优良勇猛,财物军赋都很充实,开拓的疆土广袤辽远,然而经过数十年的时间,官府和人民都陷于贫困,尚且深感后悔。何况今天,人财两缺,和过去相比国力又处于劣势!自从匈奴向远方逃走以后,鲜卑日益强盛,占据了匈奴汗国的故土,号称拥有十万军队,士卒精锐勇健,智谋层出不穷。加上边关要塞并不严密,法网禁令多有疏漏,各种精炼的金属和优良的铁器,都外流到敌人手里。汉族人中的逃犯成为他们的智囊。他们的兵器锐利,战马迅疾,都已超过了匈奴。过去,段是一代良将,熟悉军旅,骁勇善战。然而,对西羌的战事,仍持续了十余年之久。而今夏育、田晏才能和谋略未必超过段,而鲜卑民众的势力却不弱于以往。竟然凭空提出两年的灭敌计划,自认为可以成功。倘若兵连祸结,就不能中途停止,不得不继续征兵增援,不断转运粮秣,结果为了全力对付蛮夷各族,使内地虚耗殆尽。边疆的祸患,不过是生在手脚上的疥癣一类的小患,内地困顿,才是生在胸背上毒疮一类的大患。而今郡县的盗贼尚且无法禁止,怎能使强大的外族降服?过去,高帝忍受平城失败的羞耻,吕太后忍受匈奴单于傲慢书信的侮辱,和今天相比,哪个时代强盛?上天设置山河,秦王朝修筑长城,汉王朝建立关塞亭障,用意就在于隔离内地和边疆,使不同风俗习惯的民族远远分开。只要国家内地没有紧迫和忧患的事就可以了,岂能和那种昆虫、蚂蚁一样的野蛮人计较长短?即使能把他们打败,又岂能把他们歼灭干净,使朝廷高枕无忧?过去,淮南王刘安劝阻讨伐闽越王国时说过:‘如果闽越王国冒死迎战,打柴和驾车的士卒只要有一个受到伤害,虽然砍下闽越国王的人头,还是为大汉王朝感到羞耻。’而竟打算把内地的人民和边疆的外族等量齐观,将皇帝的威严受辱于边民,即便能象夏育、田晏所说的那样,尚且仍有危机,何况得失成败又不可预料?”灵帝不肯听从。八月,派遣夏育大军出高柳,田晏大军出云中,匈奴中郎将臧率领南匈奴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出雁门,各率骑兵一万余人,分三路出塞,深入鲜崐卑国土二千余里。鲜卑酋长檀石槐命令东、中、西等三部大人各率领部众迎战。夏育等人遭到惨败,甚至连符节和辎重全都丧失,各人只率领骑兵数十人逃命奔回,死去的士卒占十分之七八。夏育、田晏、臧等三位将领被装入囚车,押回京都洛阳,关进监狱,后用钱赎罪,贬为平民百姓。
  [8]冬,十月,癸丑朔,日有食之。
  [8]冬季,十月癸丑朔(初一),发生日食。
  [9]太尉刘宽免。
  [9]太尉刘宽被免官。
  [10]辛丑,京师地震。
  [10]辛丑(疑误),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11]十一月,司空陈球免。
  [11]十一月,司空陈球被免官。.
  [12]十二月,甲寅,以太常河南孟为太尉。
  [12]十二月甲寅(初三),擢升太常河南尹人孟为太尉。
  [13]庚辰,司徒杨赐免。
  [13]庚辰(二十九日),司徒杨赐被免官。
  [14]以太常陈耽为司空。
  [14]擢升太常陈耽为司空。
  [15]辽西太守甘陵赵苞到官,遣使迎母及妻子,垂当到郡;道经柳城,值鲜卑万余人入塞寇钞,苞母及妻子遂为所劫质,载以击郡。苞率骑二万与贼对陈,贼出母以示苞,苞悲号,谓母曰:“为子无状,欲以微禄奉养朝夕,不图为母作祸。昔为母子,今为王臣,义不得顾私恩,毁忠节,唯当万死,无以塞罪。”母遥谓曰:“威豪,人各有命,何得相顾以亏忠义,尔其勉之!”苞即时进战,贼悉摧破,其母妻皆为所害。苞自上归葬,帝遣使吊慰,封侯。苞葬讫,谓乡人曰:“食禄而避难,非忠也;杀母以全义,非孝也。如是,有何面目立于天下!”遂欧血而死。
  [15]辽西郡太守甘陵国人赵苞到任之后,派人到故乡迎接母亲和妻子,将到辽西郡城时,路上经过柳城,正遇着鲜卑一万余人侵入边塞劫掠,赵苞的母亲和妻子全被劫持作为人质,用车载着她们来攻打辽西郡城。赵苞率领骑兵二万人布阵迎战,鲜卑在阵前推出赵苞的母亲给赵苞看,赵苞悲痛号哭,对母亲说:“当儿子的罪恶实在不可名状,本来打算用微薄的俸禄早晚在您左右供养,想不到反而为您招来大祸。过去我是您的儿子,现在我是朝廷的大臣,大义不能顾及私恩,自毁忠节,只有拚死一战,否则没有别的办法来弥补我的罪恶。”母亲远望着嘱咐他说:“我儿,各人生死有命,怎能为了顾及我而亏损忠义?你应该尽力去做。”于是赵苞立即下令出击,鲜卑全被摧毁攻破,可是他的母亲和妻子也被鲜卑杀害。赵苞上奏朝廷,请求护送母亲、妻子的棺柩回故乡安葬。灵帝派遣使节前往吊丧和慰问,封赵苞为侯。赵苞将母亲、妻子安葬已毕,对他家乡的人们说:“食朝廷的俸禄而逃避灾难,不是忠臣;杀了母亲而保全忠义,不是孝子。如此,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人世?”便吐血而死。
光和元年(戊午、178)
  光和元年(戊午,公元178年)
  [1]春,正月,合浦,交趾乌浒蛮反,招引九真、日南民攻没郡县。
  [1]春季,正月,合浦郡、交趾郡乌浒蛮族起兵反叛,并招诱九真郡、日南郡百姓攻陷郡县。
  [2]太尉孟罢。
  [2]太尉孟被罢免。
  [3]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3]二月辛亥朔(初一),发生日食。
  [4]癸丑,以光禄勋陈国袁滂为司徒。
  [4]癸丑(初三),擢升光禄勋陈国人袁滂为司徒。
  [5]已未,地震。
  [5]己未(初九),发生地震。
  [6]置鸿都门学,其诸生皆敕州郡、三公举用辟召,或出为刺史、太守,入为尚书、侍中,有封侯、赐爵者;士君子皆耻与为列焉。
  [6]设立鸿都门学校,学生全都命各州、郡、三公推荐征召,有的被任命崐出任州刺史、郡太守,有的入皇宫担任尚书、侍中,有的被封为侯,有的被赐给关内侯以下的爵称。有志操和有学问的人,都以和这些人为伍而感到羞耻。
  [7]三月,辛丑,赦天下,改元。
  [7]三月辛丑(二十一日),大赦天下,改年号。
  [8]以太常常山张颢为太尉。颢,中常侍奉之弟也。
  [8]擢升太常常山国人张颢为太尉。张颢是中常侍张奉的弟弟。
  [9]夏,四月,丙辰,地震。
  [9]夏季,四月丙辰(初七),发生地震。
  [10]侍中寺雌鸡化为雄。
  [10]侍中官署有一只母鸡变成公鸡。
  [11]司空陈耽免;以太常来艳为司空。
  [11]司空陈耽被免官,擢升太常来艳为司空。
  [12]六月,丁丑,有黑气堕帝所御温德殿东庭中,长十余丈,似龙。
  [12]六月丁丑(二十九日),有一道黑气从天而降,坠落到灵帝常去的温德殿东侧庭院中,长十余丈,好象一条黑龙。
  [13]秋,七月,壬子,青虹见玉堂后殿庭中。诏召光禄大夫杨赐等诣金商门,问以灾异及消复之术。赐对曰:“《春秋谶》曰:‘天投,天下怨,海内乱。’加四百之期,亦复垂及。今妾媵、阉尹之徒共专国朝,欺罔日月;又,鸿都门下招会群小,造作赋说,见宠于时,更相荐说,旬月之间,并各拔擢。乐松处常伯,任芝居纳言,俭、梁鹄各受丰爵不次之宠,而令绅之徒委伏畎晦,口诵尧、舜之言,身蹈绝俗之行,弃捐沟壑,不见逮及。冠履倒易,陵谷代处,幸赖皇天垂象谴告。《周书》曰:‘天子见怪则修德,诸侯见怪则修政,卿大夫见怪则修职,士庶人见怪则修身。’唯陛下斥远佞巧之臣,速徵鹤鸣之士,断绝尺一,抑止游,冀上天还威,众变可弭。”
  [13]秋季,七月壬子(疑误),南宫玉堂后殿庭院中发现青色彩虹。灵帝下诏,召集光禄大夫杨赐等人到金商门,向他们询问天降灾异的原因,以及消除的方法。杨赐回答说:“《春秋谶》书上说:‘天上投下彩虹,天下怨恨,海内大乱。’再加上四百岁的周期,将要来到,而今妃嫔、侍妾以及宦官之辈共同专断国家朝政,欺罔帝王臣民。还有在鸿都门下招集一群小人,依靠写作辞赋,受到宠爱,互相推荐,不出十天到一月的时间内,每个人都得到越级提拔和擢升。乐松担任了侍中的职务,任芝做了尚书的官职,俭、梁鹄都受到封为高爵和越级提拔的荣宠。而今却令士大夫们屈身乡村田野,口中朗诵唐尧、虞舜的言论,亲自实践超出世俗之上的行为,而他们却被遗弃在水沟山谷,不能把才能贡献给国家。这是一种帽子和鞋子颠倒穿戴,山陵和深谷交换位置的反常现象。幸赖上天降下灾异,谴告陛下。《周书》说:‘天子遇见怪异则反省恩德,诸侯遇见怪异则反省政事,卿、大夫遇见怪异则反省是否尽忠职守,士、庶民遇见怪异则反省自己的言论和行为。’所以只有请陛下斥退和疏远奸佞的臣属,迅速征召品德高尚,言行一致,被世人所称道的人士,断绝假传圣旨的渠道,停止没有节制的娱乐游戏,才能希望上天平息愤怒,各种灾异才能消除。”
  议郎蔡邕对曰:“臣伏思诸异,皆亡国之怪也。天于大汉殷勤不已,故屡出袄变以当谴责,欲令人君感悟,改危即安。今堕、鸡化,皆妇人干政之所致也。前者乳母赵娆,贵重天下,谗谀骄溢,续以永乐门史霍玉,依阻城社,又为奸邪。今道路纷纷,复云有程大人者,察其风声,将为国患;宜高为堤防,明设禁令,深惟赵、霍,以为至戒。今太尉张颢,为玉所进;光禄勋伟璋,有名贪浊;又长水校尉赵,屯骑校尉盖升,并叨时幸,荣富优足;宜念小人在位之咎,退思引身避贤之福。伏见廷尉郭禧,纯厚老成;光禄大夫桥玄,聪达方直;故太尉刘宠,忠实守正;并宜为谋主,数见访问。夫宰相大臣,君之四体,委任责成,优劣已分,不宜听纳小吏,雕琢大臣也。又,尚方工技之作,鸿都篇赋之文,可且消息,以示惟忧,宰府孝廉,士之高选,近者以辟召不慎,切责三公,而今并以小文超取选举,开请托之门,违明王之典,众心不厌,莫之敢言,臣愿陛下忍而绝之,思惟万机,以答天望。圣朝既自约厉,左右近臣亦宜从化,人自抑损,以塞咎戒,则天道亏满,鬼神福谦矣。夫君臣不密,上有漏言之戒,下有失身之祸,愿寝臣表,无使尽忠之吏受怨奸仇。”章奏,帝览而叹息;因起更衣,曹节于后窃视之,悉宣语左右,事遂漏露。其为邕崐所裁黜者,侧目思报。
  议郎蔡邕也回答说:“我俯伏思念各种灾异,都是亡国之怪。只国为上天对汉王朝仍有旧情,所以屡次显示妖孽变异的反常现象作为警告和谴责,希望让人君感动悔悟,远离危险,转向平安。而今青虹下坠,母鸡变成公鸡,都是妇人干涉朝政的结果。从前乳母赵娆位尊权重,闻名全国,谗害忠良,谄媚求宠,骄纵横溢。接着是永乐门史霍玉依仗国家的权势,作奸犯科。而今道路上纷纷传言,又说宫内出了一位程大人,看他的声势,将要成为国家的祸患。应该高筑堤防,明白设置禁令,以赵娆、霍玉作为最深刻的鉴戒。现在的太尉张颢是霍玉推荐引进的;光禄勋伟璋是有名的贪官,还有长水校尉赵、屯骑校尉盖升,都同时得到宠幸,享尽荣华富贵。应该顾念小人在位的灾祸,退而思考抽身让贤的福佑。我曾见到廷尉郭禧忠纯笃厚,年高有德;光禄大夫桥玄聪明通达,端平正直;前太尉刘宠忠诚老实,笃守正道,都应该成为主谋的人,陛下应该多向他们征求意见。宰相等三公大臣是君王的四肢,应该委以重任,责令他们成功,优劣既已分明,不应该再听信小吏的谗言,罗织大臣的罪状。同时,宫廷百工技艺的制作,鸿都门学校创作辞赋的篇章,似乎应该暂时停止,以表示专心国家的忧患。出任州刺史、郡太守的孝廉,本是读书人中的优秀人才,近来因推荐征召不当,又下诏严辞谴责三公。而今都只因为写了一篇小文章,便得越级提拔,因而大开请托之门,违背圣明君王的典章制度,众心不服,没有人敢说出来。我希望陛下忍痛割舍,专心致志治理国家大事,以报答上天的厚望。陛下既亲自带头约束限制,左右亲近的大臣也应当跟着效法,上下人人谦卑,以堵塞灾祸的警戒,则上天将把灾祸惩罚骄傲自满的人,鬼神将把福佑赏赐谦卑的人。君王和臣属之间,如果说话不能严守秘密,则君王将会受到泄漏言语的指责,臣属将有遭到丧失生命的大祸。请陛下千万不要泄漏我的奏章,以免尽忠的官吏遭到奸佞邪恶的怨恨和报复。”奏章呈上去后,灵帝一边观看,一边叹息。后因灵帝起身更换衣服,曹节在后面偷偷观看,把内容全告诉他左右的人,事情被泄露出去。其中被蔡邕提出要制裁和废黜的人,都对他恨之入骨图谋报复。
  初,邕与大鸿胪刘素不相平,叔父卫尉质又与将作大匠阳球有隙。球即中常侍程璜女夫也。璜遂使人飞章言“邕、质数以私事请托于,不听。邕含隐切,志欲相中。”于是诏下尚书召邕诘状。邕上书曰:“臣实愚戆,不顾后害,陛下不念忠臣直言,宜加掩蔽,诽谤卒至,便用疑怪。臣年四十有六,孤特一身,得托名忠臣,死有余荣,恐陛下于此不复闻至言矣!”于是下邕、质于雒阳狱,劾以“仇怨奉公,,议害大臣,大不敬,弃市。”事奏,中常侍河南吕强愍邕无罪,力为伸请,帝亦更思其章,有诏:“减死一等,与家属髡钳徙朔方,不得以赦令除。”阳球使客追路刺邕,客感其义,皆莫为用。球又赂其部主,使加毒害,所赂者反以其情戒邕,由是得免。
  当初,蔡邕和大鸿胪刘一向互相不服。蔡邕的叔父卫尉蔡质又和将作大匠阳球有怨恨。而阳球正是中常侍程璜的女婿。于是程璜便唆使别人用匿名信诬告说:“蔡邕、蔡质多次因私事请托刘,都被刘拒绝,因此蔡邕怀恨在心,蓄意打算中伤刘。”于是灵帝下诏,命尚书召唤蔡邕质问情况。蔡邕上书说:“我实在愚昧而又憨直,完全没有顾及到日后的祸害,陛下不垂怜忠臣直言的苦心,应该加以掩蔽和保护,诽谤一旦出现,便对我产生怀疑和责怪。我今年已有四十六岁,孑然一身,孤立无援,得以寄托忠臣而显名,虽然身死也有余荣,但恐怕陛下从此再也不能听到真实的言语。”结果,逮捕蔡邕、蔡质,关押到洛阳监狱。有关官吏弹劾他俩说:“公报私仇,企图伤害大臣,犯了大不敬的罪,应绑赴街市斩首示众。”奏报上去后,中常侍、河南尹人吕强,怜悯蔡邕无辜冤枉,竭力为他求情,灵帝也重新回想蔡邕的密封奏章,下诏说:“减死罪一等,和家属一道全都剃去头发,用铁圈束颈,贬逐到朔方郡,即使遇到赦令也不得赦免。”阳球一路上接连派出刺客,追赶和刺杀蔡邕,所有的刺客都为蔡邕的大义所感动,不肯听命。阳球又贿赂并州刺史、朔方郡太守,命他们下毒手杀害,并州刺史、朔方郡太守反将实情告诉蔡邕,让他戒备,蔡邕这才得以死里逃生。
  [14]八月,有星孛于天市。
  [14]八月,有异星出现在天市星旁。
  [15]九月,太尉张颢罢;以太常陈球为太尉。
  [15]九月,太尉张颢被罢免,擢升太常陈球为太尉。
  [16]司空来艳薨。冬,十月,以屯骑校尉袁逢为司空。
  [16]司空来艳去世。冬季,十月,擢升屯骑校尉袁逢为司空。
  [17]宋皇后无宠,后宫幸姬众共谮毁。勃海王悝妃宋氏,即后之姑也,中常侍王甫恐后怨之,因谮后挟左道祝诅;帝信之,遂策收玺绶。后自致暴室,以忧死。父不其乡侯酆及兄弟并被诛。
  [17]因宋皇后得不到灵帝的宠爱,于是后宫一些受到灵帝宠爱的妃嫔便 共同诬陷和诋毁她。勃海王刘悝的正妻宋妃是宋皇后的姑母,中常侍王甫恐怕宋皇后因她的姑母被诛杀而怨恨他,也乘机诬告宋皇后采用巫蛊、方术等邪门旁道诅咒皇帝。灵帝信以为真,下令收缴皇后印信。宋皇后自行前往暴室监狱,在狱中忧郁而死。她的父亲不其乡侯宋酆以及兄弟们,都一同被诛杀。
  [18]丙子晦,日有食之。
  [18]丙子晦(三十日),发生日食。
  尚书卢植上言:“凡诸党锢多非其罪,可加赦恕,申宥回枉。又,宋后家属并以无辜委骸横尸,不得敛葬,宜敕收拾,以安游魂。又,郡守、刺史一月数迁,宜依黜陟以章能否,纵不九载,可满三岁。又,请谒希求,一宜禁塞,选举之事,责成主者。又,天子之体,理无私积,宜弘大务,蠲略细微。”帝不省。
  尚书卢植上书说:“凡是遭朝廷禁锢的党人,多数没有犯罪,应加赦免和宽恕,使他们的冤枉得到昭雪。宋皇后的家属都以无辜受罪,抛弃骨骸,尸首纵横,不能得到收殓埋葬,应该准予收拾掩埋,使游魂得到安宁。郡太守、州刺史一个月内往往调动数次,应该按照正常的升进和黜退制度,考核他们能否胜任,即令不能任满九年,至少也应任满三年。私人请托,一律应该禁止,推荐和选举人才,应该责成主管官吏负责。天子以国为家,按照道理不能有私人的积蓄,应该放眼国家大事,忽略细微末节。”灵帝不理。
  [19]十一月,太尉陈球免;十二月,丁巳,以光禄大夫桥玄为太尉。
  [19]十一月,太尉陈球被免官,十二月丁巳(十二日),擢升光禄大夫桥玄为太尉。
  [20]鲜卑寇酒泉;种众日多,缘边莫不被毒。
  [20]鲜卑侵犯酒泉郡,出动的兵力日益增多,边界一带都深受他们的毒害。
  [21]诏中尚方为鸿都文学乐松、江览等三十二人图象立赞,以劝学者。尚书令阳球谏曰:“臣案松、览等皆出于微蔑,斗筲小人,依凭世戚,附托权豪,俯眉承睫,徼进明时。或献赋一篇,或鸟篆盈简,而位升郎中,形图丹青。亦有笔不点牍,辞不辨心,假手请字,妖伪百品,莫不蒙被殊恩,蝉蜕滓浊。是以有识掩口,天下嗟叹。臣闻图象之设,以昭劝戒,欲令人君动鉴得失,未闻竖子小人诈作文颂,而可妄窃天官,垂象图素者也。今太学、东观足以宣明圣化,愿罢鸿都之选,以销天下之谤。”书奏,不省。
  [21]灵帝下诏,命中尚方官署为鸿都门的文学之士乐松、江览等三十二人,各画一张肖像,分别配上赞美的言辞,作为对后学晚辈的劝告和勉励。尚书令阳球上书劝阻说:“我查考乐松、江览等人都出身微贱,不过是才识短浅的斗筲小人,依靠和皇室世代有婚姻关系的国戚,依附和请托有权势的豪门,看人眼色,阿谀奉承,侥幸得以上进。有的呈献一篇辞赋,有的写出满简的鸟篆,竟然被擢升为郎中,还要用丹青画像。也有一个字没写,一句辞不会作,完全请别人代替出手,怪诞诈伪,花样百出,可是全都蒙受特殊的恩典,好象鸣蝉脱壳一样,从微贱的地位中解脱出来。以致有见识的人无不对此掩口而笑,天下一片嗟叹之声。我听说之所以设立画像,是为了表示劝勉告诫,希望君主的举动能够借鉴前人的得失成败,却从来没有听说竖子小人们弄虚作假,写作了几篇歌颂文章,就可以妄自窃取高官厚禄,并且在素帛上留下画像。而今有太学、东观这两个地方,已经足够宣传圣明的教化,请陛下废止鸿都门文学的推荐和选举,以解除天下的谴责。”奏章呈上去后,灵帝不理。
  [22]是岁,初开西邸卖官,入钱各有差:二千石二千万;四百石四百万;其以德次应选者半之,或三分之一;于西园立库以贮之。或诣阙上书占令长,随县好丑,丰约有贾。富者则先入钱,贫者到官然后倍输。又私令左右卖公卿,公千万,卿五百万。初,帝为侯时常苦贫,及即位,每叹桓帝不能作家居,崐曾无私钱,故卖官聚钱以为私藏。
  [22]同年,第一次开设“西邸”机构,公开出卖官爵,按照官位高低收钱多少不等。俸禄等级为二千石的官卖钱二千万,四百石的官卖钱四百万,其中按着德行依次当选的出一半的钱,或者至少出三分之一的钱。凡是卖官所得到的钱,在西园另外设立一个钱库贮藏起来。有人曾到宫门上书,指定要买某县的县令、长官职,根据每个县的大小、贫富等好坏情况,县令、长的价格多少不等。有钱的富人先交现钱买官,贫困的人到任以后照原定价格加倍偿还。灵帝还私下命令左右的人出卖三公、九卿等朝廷大臣的官职,每个公卖钱一千万,每个卿卖钱五百万。当初,灵帝为侯时经常苦于家境贫困,等到当了皇帝以后,常常叹息桓帝不懂经营家产,没有私钱。所以,大肆卖官,聚敛钱财,作为自己的私人积蓄。
  帝尝问侍中杨奇曰:“朕何如桓帝?”对曰:“陛下之于桓帝,亦犹虞舜比德唐尧。”帝不悦曰:“卿强项,真杨震子孙,死后必复致大鸟矣。”奇,震之曾孙也。
  灵帝曾经询问侍中杨奇说:“朕比桓帝如何?”杨奇回答说:“陛下和桓帝相比,犹如虞舜和唐尧相比一样。”灵帝大不高兴,说:“你的性格刚强,不肯向别人低头,真不愧是杨震的子孙,死后一定会再引来大鸟。”杨奇是杨震的曾孙。
  [23]南匈奴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死,子呼徵立。
  [23]南匈奴汗国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去世,他的儿子栾提呼征继位为单于。
二年(己未、179)
  二年(己未,公元179年)
  [1]春,大疫。
  [1]春季,发生大瘟疫。
  [2]三月,司徒袁滂免,以大鸿胪刘为司徒。
  [2]三月,司徒袁滂被免官,擢升大鸿胪刘为司徒。
  [3]乙丑,太尉桥玄罢,拜太中大夫;以太中大夫段为太尉。玄幼子游门次,为人所劫,登楼求货;玄不与。司隶校尉、河南尹围守玄家,不敢迫。玄目呼曰:“奸人无状,玄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促令攻之,玄子亦死。玄因上言:“天下凡有劫质,皆并杀之,不得赎以财宝,开张奸路。”由是劫质遂绝。
  [3]乙丑(二十二日),太尉桥玄被罢免,任命他为太中大夫;擢升太中大夫段为太尉。桥玄最小的儿子在门口游玩,被匪徒劫持,当作人质,登楼要求钱货作赎金,桥玄不肯给。司隶校尉、河南尹等派人将桥玄的家宅包围守住,不敢向前进逼。桥玄怒目大声呼喊说:“奸人的罪恶数不胜数,我岂能因一个儿子的性命,而让国贼逃脱法网?”催促他们迅速进攻,桥玄的儿子也被杀害。桥玄因而向朝廷上书说:“天下凡是有劫持人质勒索财物的,都应该同时诛杀,不准许用钱财宝物赎回人质,为奸邪开路。”从此,劫持人质的事件绝迹。
  [4]京兆地震。
  [4]京兆发生地震。
  [5]司空袁逢罢;以太常张济为司空。
  [5]司空袁逢被罢免,擢升太常张济为司空。
  [6]夏,四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6]夏季,四月甲戌朔(初一),发生日食。
  [7]王甫、曹节等奸虐弄权,扇动内外,太尉段阿附之。节、甫父兄子弟为卿、校、牧、守、令、长者布满天下,所在贪暴。甫养子吉为沛相,尤残酷,凡杀人,皆磔尸车上,随其罪目,宣示属县,夏月腐烂,则以绳连其骨,周遍一郡乃止,见者骇惧。视事五年,凡杀万余人。尚书令阳球常拊髀发愤曰:“若阳球作司隶,此曹子安得容乎!”既而球果迁司隶。
  [7]王甫、曹节等人奸邪暴虐,玩弄权势,朝廷内外无不插手,太尉段又迎合顺从他们。曹节、王甫的父亲和兄弟,以及养子,侄儿们,都分别担任九卿、校尉、州牧、郡太守、县令、长等重要官职,几乎布满全国各地,他们所到之处,贪污残暴。王甫的养子王吉担任沛国的宰相,更为残酷,每逢杀人,都把尸体剖成几块放到囚车上,张贴罪状,拉到所属各县陈尸示众。遇到夏崐季尸体腐烂,则用绳索把骨骼穿连起来,游遍一郡方才罢休,看到这种惨状的人,无不震骇恐惧。他在任五年,共诛杀一万余人。尚书令阳球曾用手拍着大腿发愤说:“如果有一天我阳球担任了司隶校尉,这一群宦官崽子怎能容他们横行?”过了不久,阳球果然调任司隶校尉。
  甫使门生于京兆界辜榷官财物七千余万,京兆尹杨彪发其奸,言之司隶。彪,赐之子也。时甫休沐里舍,方以日食自劾。球诣阙谢恩,因奏甫、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等罪恶,辛巳,悉收甫、等送雒阳狱,及甫子永乐少府萌、沛相吉。球自临考甫等,五毒备极;萌先尝为司隶,乃谓球曰:“父子既当伏诛,亦以先后之义,少以楚毒假借老父。”球曰:“尔罪恶无状,死不灭责,乃欲论先后求假借邪!”萌乃骂曰:“尔前奉事吾父子如奴,奴敢反汝主乎!今日临厄相挤,行自及也!”球使以土窒萌口,棰扑交至,父子悉死于杖下,亦自杀。乃僵磔甫尸于夏城门,大署榜曰:“贼臣王甫。”尽没入其财产,妻子皆徙比景。
  这时,正好王甫派他的门生在京兆的境界内独自侵占公家财物七千余万钱,被京兆尹杨彪检举揭发,并呈报给司隶校尉。杨彪是杨赐的儿子。当时,王甫正在家中休假,段也正好因发生日食而对自己提出弹劾。阳球入宫谢恩,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向灵帝当面弹劾王甫、段,以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等人的罪恶。辛巳(初八),便将王甫、段等,以及王甫的养子、永乐少府王萌,沛国的宰相王吉,全都逮捕,关押在洛阳监狱。阳球亲自审问王甫等人,五种酷刑全都用上。王萌先前曾经担任过司隶校尉,于是他对阳球说:“我们父子当然应该被诛杀,但求你念及我们前后同官,宽恕我的老父亲,教他少受点苦刑。”阳球说:“你的罪恶举不胜举,即令是死了也不会磨灭你的罪过,还跟我说什么前后同官,请求宽恕你的老父?”王萌便破口大骂说:“你从前侍奉我们父子,就象一个奴才一样,奴才竟然胆敢反叛你的主子!今天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你会自己受到报应。”阳球命从人用泥土塞住王萌的嘴巴,鞭棍齐下,王甫父子全被活活打死。段也自杀。于是阳球把王甫的僵尸剖成几块,堆放在夏城门示众,并且张贴布告说:“这是贼臣王甫!”把王甫的家产全部没收,并将他的家属全都放逐到比景。
  球既诛甫,欲以次表曹节等,乃敕中都官从事曰:“且先去权贵大猾,乃议其余耳。公卿豪右若袁氏儿辈,从事自办之,何须校尉邪!”权门闻之,莫不屏气。曹节等皆不敢出沐。会顺帝虞贵人葬,百官会丧还,曹节见磔甫尸道次,慨然泪曰:“我曹可自相食,何宜使犬舐其汁乎!”语诸常侍:“今且俱入,勿过里舍也。”节直入省,白帝曰:“阳球故酷暴吏,前三府奏当免官,以九江微功,复见擢用。过之人,好为妄作,不宜使在司隶,以骋毒虐。”帝乃徙球为卫尉。时球出谒陵,节敕尚书令召拜,不得稽留尺一。球被召急,因求见帝,曰:“臣无清高之行,横蒙鹰犬之任,前虽诛王甫、段,盖狐狸小丑,未足宣示天下,愿假臣一月,必令豺狼鸱枭各服其辜。”叩头流血。殿上呵叱曰:“卫尉捍诏邪!”至于再三,乃受拜。
  阳球既已将王甫诛杀,打算按照次序,弹劾曹节等人,于是,他告诉中都官从事说:“暂且先将权贵大奸除掉,再帝议除掉其他的奸佞。至于三公、九卿中的豪强大族,象袁姓家族那一群小孩子,你这位从事自己去惩办就行了,何必还要我这位校尉出面动手!”权贵豪门听到这个消息,无不吓得不敢大声呼吸。曹节等人连休假日也都不敢出宫回家。正好遇着顺帝的妃子虞贵人去世,举行葬礼,文武百官送葬回城,曹节看见已被剁碎了的王甫尸体抛弃在道路旁边,禁不住悲愤地擦着眼泪说:“我们可以自相残杀,却怎能教狗来舔我们的血?”于是他对其他中常侍说:“现在我们暂且都一起进宫,不要回家。”曹节一直来到后宫,向灵帝禀报说:“阳球过去本是一个暴虐的酷吏,司徒、司空、太尉等三府曾经对他提出过弹劾,应当将他免官。只因他在担任九江郡太守任期内微不足道的功劳,才再任命他做官。犯过罪的人,喜爱妄作非为,不应该教他担任司隶校尉,任他暴虐。”灵帝便调任阳球为卫尉。当时,阳球正在外出晋见皇家陵园,曹节命尚书令立即召见阳球,宣布这项任命,不得拖延诏令。阳球见到被召急迫,因此请求面见灵帝,说:“我虽然没有清洁高尚的德行,却承蒙陛下教我担任犹如飞鹰和走狗一样的重任。前些时虽然诛杀王甫、段,不过是几个狐狸小丑,不足以布告天下。请求陛下准许我再任职一个月,一定会让犹如豺狼和恶鸟一样的奸佞邪恶全都低头认罪。”说罢,又叩崐头不止地向灵帝请求,竟然出血。宦官们在殿上大声斥责说:“卫尉,你敢违抗圣旨呀!”一连喝斥了两三次,阳球只好接受任命。
  于是曹节、朱等权势复盛。节领尚书令。郎中梁人审忠上书曰:“陛下即位之初,未能万机,皇太后念在抚育,权时摄政,故中常侍苏康、管霸应时诛殄。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考其党与,志清朝政。华容侯朱知事觉露,祸及其身,遂兴造逆谋,作乱王室,撞省闼,执夺玺绶,迫胁陛下,聚会群臣,离间骨肉母子之恩,遂诛蕃、武及尹勋等。因共割裂城社,自相封赏,父子兄弟,被蒙尊荣,素所亲厚,布在州郡,或登九列,或据三司。不惟禄重位尊之责,而苟营私门,多蓄财货,缮修第舍,连里竟巷,盗取御水,以作渔钓,车马服玩,拟于天家。群公卿士,杜口吞声,莫敢有言,州牧郡守,承顺风旨,辟召选举,释贤取愚。故虫蝗为之生,夷寇为之起。天意愤盈,积十余年;故频岁日食于上,地震于下,所以谴戒人主,欲令觉悟,诛锄无状。昔高宗以雉之变,故获中兴之功;近者神祗启悟陛下,发赫斯之怒,故王甫父子应时馘,路人士女莫不称善,若除父母之雠。诚怪陛下复忍孽臣之类,不悉殄灭。昔秦信赵高,以危其国;吴使刑臣,身遘其祸。今以不忍之恩,赦夷族之罪,奸谋一成,悔亦何及!臣为郎十五年,皆耳目闻见,之所为,诚皇天所不复赦。愿陛下留漏刻之听,裁省臣表,扫灭丑类,以答天怒。与考验,有不如言,愿受汤镬之诛,妻子并徙,以绝妄言之路。”章寝不报。
  因此,曹节、朱等人的权势又重新兴盛起来。曹节兼任尚书令。郎中梁国人审忠上书说:“陛下即位的最初几年,不能亲自处理国家的政事,皇太后思念抚养和培育的恩情,暂时代理主持朝政。前任中常侍苏康、管霸及时伏诛。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考讯审问他们的余党,目的在于肃清朝政。华容侯朱知道事情被发觉暴露,祸害将要降临到自己身上,于是便无端制造逆谋,扰乱王室,冲击皇宫,抢夺皇帝玺印,逼迫和威胁陛下,集合群臣,挑拨离间皇太后与陛下之间的母子骨肉恩情,而竟诛杀陈蕃、窦武以及尹勋等人。结果,宦官们共同割裂国土,互相封爵赏赐,父子兄弟,都受到尊崇荣宠。他们一向亲近信任和厚待的人,都分布在各州各郡,有的被擢升为九卿,有的甚至担任了三公的高位。他们不考虑俸禄丰厚和官位尊贵的责任,却随便钻营私人请托的门路,多方设法积蓄财物,大肆扩建家宅,连街接巷,甚至盗取流经皇宫的御水,用来垂钓;而车马衣服,玩赏物品,上比君王。三公、九卿等朝廷大臣,闭口吞声,谁也不敢说话。州牧、郡太守顺从和迎合他们的意旨,征聘和推荐人才时,摒弃贤能,任用愚蠢无能。因此蝗虫成灾,外族起兵反叛。上天的愤怒,已积有十余年之久。所以连年以来,天上发生日食,地下发生地震,就是为了谴责和警戒君主,想让君主早日悔悟,诛杀罪恶不可名状的人。过去,商高宗因发生野鸡飞到鼎耳啼叫的变异,因而修德,使商王朝得以中兴。最近,天地神明为了促使陛下醒悟,发雷霆之怒,所以王甫父子及时伏诛,路上行人和成年男女无不拍手称快,好象报了杀父母的冤仇一样。只是抱怨陛下为什么继续容忍残余的丑类,不将他们一网打尽?过去,秦王朝信任宦官赵高,终于使秦王朝灭亡;吴王余祭信任受刑之人,结果竟被他刺杀身亡。而今陛下以不忍心诛杀的恩德,赦免他们灭族的大罪,如果他们的奸谋一旦成功,即使后悔也来不及了。我为郎已有十五年之久,所有这些情况都是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朱的所作所为,连皇天都不会原谅。请求陛下抽出片刻的时间,垂听我的陈述,察看和裁决我的奏章,扫清和诛杀奸邪,回报上天的愤怒。我愿意跟朱当面对质,如果有一句假话,甘愿接受身被烹杀,妻子和儿子都被放逐的惩罚,以杜绝乱说的道路。”奏章呈上去后,被搁置起来,没有回报。
  中常侍吕强清忠奉公,帝以众例封为都乡侯,强固辞不受,因上疏陈事曰:“臣闻高祖重约,非功臣不侯,所以重天爵、明劝戒也。中常侍曹节等,宦官薄,品卑人贱,谗谄媚主,佞邪徼宠,有赵高之祸,未被裂之诛。陛下不悟,妄授茅土,开国承家,小人是用,又并及家人,重金兼紫,交结邪党,下比群佞。阴阳乖剌,稼穑荒芜,人用不康,罔不由兹。臣诚知封事已行,言之无逮,所以冒死干触陈愚忠者,实愿陛下损改既谬,从此一止。臣又闻后宫采女数千余人,衣食之费日数百金,比谷虽贱而户有饥色,按法当贵而今更贱者,由赋发繁数,以解县官,寒不敢衣,饥不敢食,民有斯厄而莫之恤。宫女无用,填积后庭,天下虽复尽力耕桑,犹不能供。又,前召议郎蔡邕对问于金商门,邕不敢怀道迷国,而切言极对,毁刺贵臣,讥呵宦官。陛下不密其言,崐至令宣露,群邪项领,膏唇拭舌,竞欲咀嚼,造作飞条。陛下回受诽谤,致邕刑罪,室家徙放,老幼流离,岂不负忠臣哉!今群臣皆以邕为戒,上畏不测之难,下惧剑客之害,臣知朝廷不复得闻忠言矣!故太尉段,武勇冠世,习于边事,垂发服戎,功成皓首,历事二主,勋烈独昭。陛下既已式序,位登台司,而为司隶校尉阳球所见诬胁,一身既毙,而妻子远播,天下惆怅,功臣失望。宜徵邕更加授任,反家属,则忠贞路开,众怨以弭矣。”帝知其忠而不能用。
  中常侍吕强清廉忠直,奉公守法。灵帝按照众人的成例,封他为都乡侯。吕强坚决推辞,不肯接受,因而上书陈述政事说:“我曾经听说,汉高祖郑重约定,不是功臣不可封侯。这是为了尊重国家的封爵,明白劝勉和告诫后人。中常侍曹节等人身为宦官,福菲薄,品格卑下,出身微贱,依靠谗言和谄媚取悦人主,使用奸佞邪恶的手段邀取恩宠,有赵高的祸害,却还没有受到车裂酷刑的诛杀。陛下不知悔悟,妄自赐给食邑,建立侯国,使邪恶小人得到任用,家人们一同晋升,印绶重叠,互相结成邪党,下面又勾结一群奸佞小人。阴阳违背,农田荒芜,人民缺吃少穿,全都由此而起。我当然知道封爵已成事实,说也没有用处。但我仍然冒着死罪触犯陛下,陈述我的一片愚忠,实在只是盼望陛下减少和改正以往的过失,到此为止。我又听说,后宫的采女有数千余人,仅仅衣食一项的费用,每天都要耗费数百金之多。近来,谷价虽然降低,但家家户户,面有饥色。按照道理,谷价应该涨价,而现在反而降低,是由于赋敛和征发繁多,需要限期交给官府,只好故意压低谷价。农民天冷时不敢买衣服穿,饥饿时不敢吃饱,他们如此困苦,又有谁来怜恤?宫女们毫无用处,却塞满后宫,即使是全国都尽力耕田种桑,尚且无法供养。去年,命议郎蔡邕前往金商门回答陛下的询问,蔡邕不敢隐瞒真情,迷惑朝廷,极力直言回答,抨击到权贵大臣,责备到当权的宦官。陛下不能为他保守秘密,以致泄漏出去,奸佞邪恶之辈,肆无忌惮,张牙舞爪,恨不得把蔡邕咬碎嚼烂,于是制作匿名信进行诬陷。陛下听信他们的诽谤,以至蔡邕被判处重刑,家属也遭到放逐,老幼流离失所,岂不辜负了忠臣?而今群臣都以蔡邕作为警戒,上怕意外的灾难,下惧刺客的杀害,我知道朝廷从此再也听不到忠直的言语!已故太尉段威武和勇猛盖世,尤其是熟悉边防事务,童年时就投身军旅,直到老年白头时才完成大功,历事二帝,功业特别显著。陛下既已按次第叙灵功劳,位列三公,然而却遭到司隶校尉阳球的诬陷和胁迫,身既死亡,妻子被放逐到边远地方,天下的人伤心,功臣失望。应该把蔡邕召回京都洛阳,重新委任官职,迁回段的家属,则忠贞路开,众人的怨恨可以平息。”灵帝知道吕强忠心,但不能采纳他的建议。
  [8]丁酉,赦天下。
  [8]丁酉(二十四日),大赦天下。
  [9]上禄长和海上言:“礼,从祖兄弟别居异财,恩义已轻,服属疏末。而今党人锢及五族,既乖典训之文,有谬经常之法。”帝览之而悟,于是党锢自从祖以下皆得解释。
  [9]上禄县长和海上书灵帝说:“根据礼制,同曾祖而不同祖父的兄弟,已经分开居住,家财也已分开,恩德和情义已经很轻,从丧服上说只不过是疏远的家族。而今禁锢党人却扩大到这类疏远亲属,既不符合古代的典章制度,也不符合正常的法令规章。”灵帝看到奏章后醒悟,于是对党人的禁锢从伯叔祖父以下都得到解除。
  [10]五月,以卫尉刘宽为太尉。
  [10]五月,擢升卫尉刘宽为太尉。
  [11]护匈奴中郎将张与南单于呼徵不相能,擅斩之,更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秋,七月,坐不先请而擅诛杀,槛车征诣廷尉,死。
  [11]护匈奴中郎将张与南匈奴汗国单于栾提呼徵不和睦,张擅自斩杀栾提呼征,并改立右贤王栾提羌渠为南匈奴汗国单于。秋季,七月,张被指控事先没有奏请朝廷批准而擅自诛杀,被用囚车押回京都洛阳,送往廷尉监狱处死。
  [12]初,司徒刘兄侍中与窦武同谋,俱死,永乐少府陈球说曰:“公出自宗室,位登台鼎,天下瞻望,社稷镇卫,岂得雷同,容容无违而已。今曹节等放纵为害,而久在左右,又公兄侍中受害节等,今可表徙卫尉阳球为司崐隶校尉,以次收节等诛之,政出圣主,天下太平,可翘足而待也!”曰:“凶竖多耳目,恐事未会,先受其祸。”尚书刘纳曰:“为国栋梁,倾危不持,焉用彼相邪!”许诺,亦与阳球结谋。球小妻,程璜之女,由是节等颇得闻知,乃重赂璜,且胁之。璜惧迫,以球谋告节,节因共白帝曰:“与刘纳、陈球、阳球交通书疏,谋议不轨。”帝大怒。冬,十月,甲申,刘、陈球、刘纳、阳球皆下狱,死。
  [12]当初,司徒刘的哥哥侍中刘因和窦武共同策划诛杀宦官,一同被杀。永乐少府陈球向刘进言说:“您出身皇族,位居三公,天下的人都仰望着您镇守和捍卫国家,怎么可以随声附和,唯唯诺诺,深恐得罪别人?现今曹节等人为所欲为,放任为害。而且他们久居在皇帝左右,您的哥哥侍中刘就是被曹节等人杀害的。您可以上书朝廷,推荐卫尉阳球重新出任司隶校尉,将曹节等人逐个逮捕诛杀,由圣明的君主亲自主持朝政,天下太平,只要一举足的短时间内即可到来。”刘说:“宦官等凶恶小人的耳目很多,恐怕事情还没有等到机会,反则先受到灾祸。”尚书刘纳进言说:“身为国家的栋梁大臣,国家行将倾覆而不扶持,还要您这种辅佐干什么?”于是刘应允承诺,也和阳球密谋。阳球的妾是中常侍程璜的女儿,因此曹节等人逐渐得到消息。于是用厚重的礼物贿赂程璜,并且对他进行威胁。程璜恐惧迫急,就把阳球等人的密谋全都告诉了曹节。于是曹节等人共同向灵帝报告说:“刘跟刘纳、陈球、阳球互通书信,往来勾结,密谋越出常轨的行动。”灵帝勃然大怒。冬季,十月甲申(十四日),将刘、陈球、刘纳、阳球逮捕下狱,都在狱中处死。
  [13]巴郡板蛮反,遣御史中丞萧瑗督益州刺史讨之,不克。
  [13]巴郡板部蛮族起兵反叛,朝廷派遣御史中丞萧瑗督促益州刺史率军前往讨伐,未能取胜。
  [14]十二月,以光禄勋杨赐为司徒。
  [14]十二月,擢升光禄勋杨赐为司徒。
  [15]鲜卑寇幽、并二州。
  [15]鲜卑侵犯幽州、并州。
三年(庚申、180)
  三年(庚申,公元180年)
  [1]春,正月,癸酉,赦天下。
  [1]春季,正月癸酉(疑误),大赦天下。
  [2]夏,四月,江夏蛮反。
  [2]夏季,四月,江夏郡蛮族起兵反叛。
  [3]秋,酒泉地震。
  [3]秋季,酒泉郡发生地震。
  [4]冬,有星孛于狼、弧。
  [4]冬季,有异星出现于狼星、弧星之间。
  [5]鲜卑寇幽、并二州。
  [5]鲜卑侵犯幽州、并州。
  [6]十二月,己已,立贵人何氏为皇后。征后兄颍川太守进为侍中。后本南阳屠家,以选入掖庭,生皇子辨,故立之。
  [6]十二月己巳(初五),封何贵人为皇后。征召何皇后的哥哥、颍川郡太守何进为侍中。何皇后本是南阳郡一个屠户家的女儿,后被选进宫廷,生下皇子刘辨,所以被灵帝立为皇后。
  [7]是岁作圭、灵昆苑。司徒杨赐谏曰:“先帝之制,左开鸿池,右作上林,不奢不约,以合礼中。今猥规郊城之地以为苑囿,坏沃衍,废田园,驱居民,畜禽兽,殆非所谓若保赤子之义。今城外之苑已有五六,可以逞情意,顺四节也。宜惟夏禹卑宫、太守露台之意,以尉下民之劳。”书奏,帝欲止,以问侍中任芝、乐松;对曰:“昔文王之囿百里,人以为小;齐宣五里,人以为大。今与百姓共之,无害于政也。”帝悦,遂为之。
  [7]同年,灵帝下令兴建圭苑、灵昆苑。司徒杨赐上书劝阻说:“先帝创立制度,左边开辟鸿池,右边兴建上林苑,既不算奢侈,也不算十分节约,正好符合礼仪法度。而今增多规划城郊之地,作为皇家苑囿,破坏肥沃的土地,荒废田园,把农民驱逐出去,畜养飞禽走兽,这大概不是爱民如子的大义。崐况且现在城外的皇家苑囿已经有五六个之多,足够陛下任情游乐,满足四季的需要。应该好好回想一下夏禹宫室简陋,汉文帝拒绝兴建露台的本意,体恤小民的劳苦。”奏章呈上去后,灵帝打算停止兴建,询问侍中任芝、乐松的意见。他们二人回答说:“过去,周文王的苑囿,方圆有一百里,人们尚且认为太小;齐宣王的苑囿,方圆只有五里,人们却认为太大。现今如果陛下和老百姓共同享用,对政事没有什么妨害。”灵帝听了非常喜悦,便下令兴建。
  [8]巴郡板蛮反。
  [8]巴郡板部蛮族再度起兵反叛。
  [9]苍梧、桂阳贼攻郡县,零陵太守杨制马车数十乘,以排囊盛石灰于车上,系布索于马尾;又为兵车,专彀弓弩。及战,令马车居前,顺风鼓灰,贼不得视,因以火烧布然,马惊,奔突贼阵,因使后车弓弩乱发,钲鼓鸣震,群盗波骇破散,追逐伤斩无数,枭其渠帅,郡境以清。荆州刺史赵凯诬奏实非身亲破贼,而妄有其功;与相章奏。凯有党助,遂槛车徵,防禁严密,无由自讼;乃噬臂出血,书衣为章,具陈破贼形势,及言凯所诬状,潜令亲属诣阙通之。诏书原,拜议郎;凯受诬人之罪。,乔之弟也。
  [9]苍梧郡、桂阳郡盗贼联合攻打郡县。零陵郡太守杨制作了马车数十辆,在马车上放着盛满石灰的大袋,把绑袋口的布索系在马尾巴上;另外,又专门准备载着张满弓弩的战车。等到战斗开始时,命马车在前面冲锋,石灰顺着风势飞扬,盗贼都睁不开眼睛。再用火点燃布索,马受惊后,向盗贼的阵地狂奔乱跑,跟在后面的战车弓弩齐发,战鼓震天动地,群盗犹如波涛一样惊骇破散。杨挥军追击,杀伤和杀死的不计其数,并将盗贼首领斩首,将他的头悬挂在木头上,郡境得以完全平静。荆州刺史赵凯向朝廷上书诬告说,杨实际上不是亲自上阵破贼,而妄说自己有功。杨也向朝廷上书进行答辩。但因赵凯在朝廷有同党的帮助,便下令逮捕杨,用囚车押解回京都洛阳,囚禁在监狱,由于防范和戒备森严,杨无法申诉。于是他咬破手臂,撕裂衣服,写成血书作为奏章,详细陈述自己破贼的形势,以及反驳赵凯诬陷自己的情况,秘密交给前来探监的亲属,到宫门呈递。结果,灵帝下诏,赦免杨无罪,任命他为议郎。赵凯受到诬告反坐的惩处。杨是杨乔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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